第一百七十章:凝望深淵(第2/4頁)

而趙襄兒通過娘娘留下的許多書籍,對於南荒深淵的了解自然更加深刻,只是越深刻便越絕望。

一個多月,生死未蔔……那寧長久的死亡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只是這樣的人,怎麽會死呢?

明明還有一場三年之約啊,他怎麽可以言而無信呢?

柔軟的袖口,趙襄兒的手放在纖細緊繃的大腿上,緊緊地捏著,她的肩膀忍不住顫抖起來,目光一點點移向了那朵幻雪蓮。

這是她結成完整紫府所必須之物,臨河城時她曾與寧長久說過,寧長久便一直記得。

若是平時,她收到這個,或許還會譏笑他幾句多管閑事。

但此刻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朵柔嫩的雪蓮像是針一樣刺痛著她的眼眸。

“騙人的。”趙襄兒輕而短促地說了一句,然後將這封信疊好,壓在了案台下。

少女螓首微垂。

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

她自己也分不清她對於寧長久是什麽樣的情感,同生死共患難的朋友?亦或是視為一生之敵的對手,還是……其他的呢?

趙襄兒忽然擡起了袖子,纖嫩尖細的手指輕輕抹過了眼睛下的肌膚。

她看著指間微微濕潤的水色,輕輕搖頭。

少女下顎微擡,目光望向了白雨飛瀑的大殿外,那裏水霧茫茫,莊嚴的皇城盡數被大水淹沒,什麽也看不清楚。

她忽然想著,若是寧長久忽然出現在門口,瞧見了自己婆娑淚眼的模樣,一定會笑話自己的吧,這樣她就可以像在臨河城那樣,順理成章地揍他一頓了……

可惜他或許永遠也看不到了。

白茫茫的霧氣吞沒了一切。

趙襄兒恍然想起了臨別前的那個夜晚,她悄無聲息地立在竹影斑駁的墻邊,看著他偷偷摸摸地走進陸嫁嫁的青花小轎,然後等了許久,又親眼看他出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出於什麽樣的情愫,竟像個木頭人一樣立著,浪費那麽多時間,而她也知道,寧長久進陸嫁嫁的轎子,也並非是做什麽旖旎苟且的事情,但她心中卻怎麽也不舒服。

於是那夜她不辭而別了。

原來命運在那時候就畫下了訣別麽?

應該見他一面的……

滿城暴雨徹夜不休,皇殿內卻自始至終寂靜,趙襄兒孤單地坐著,時間也不知道還要過去多久。

……

……

一個多月前,陸嫁嫁被尋回諭劍天宗時,渾身是血是傷,昏死在了南荒的深淵邊緣,她的身上,散落著幾片不知從何人來的黑羽。

接下來的日子裏,諭劍天宗幾乎舉全宗之力救治她,雅竹不眠不休地守在床邊,看了她許多個夜晚,而三位峰主也輪流來天窟峰,心甘情願地為她護法。

三天之後,陸嫁嫁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

所有人都覺得,陸嫁嫁在南荒中心的深淵邊緣昏死這麽久,沒有被邪靈殺死和汙染,真是奇跡。

沒有人知道,真正庇護了陸嫁嫁的,是她身邊那幾片看似尋常的黑羽。

那是神明信手而為的恩賜,只因凡人在無意中靠近了他。

陸嫁嫁醒來之後,第一句話便是:“寧長久呢?”

問完之後,她自己也沉默了下來。

腦海中那些蒙在黑暗裏的景象鋸齒般割了過去。

她心口一痛,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針碾過,以至於讓她渾身都忍不住戰栗了起來。

陸嫁嫁躺在床榻上,蓋著素色的錦被,頸下未壓枕頭,長發便自然地散了開來,她已不復平日裏冰山般的清冷,此刻蒼白的臉頰像是一觸就要碎掉的新瓷,昏迷前的一幕幕夢魘在腦海中閃過,變作了真實的記憶。

她輕輕眨了眨眼,眼淚卻順著眼角滑了下去。

雅竹嘆了口氣,道:“師姐你先自己好好休息,我不擾你了。”

說著,她起身,將熬好的湯藥舀在了一邊,無聲地推門出去。

推開門,門口立著一個少女。

寧小齡好像是站了很久了。

她穿著單薄的白衣服,臉頰如雪,瞳孔紅得像是小兔子的眼睛。

她木訥的神色隨著雅竹的開門聲而動了動。

“師父……師父醒了嗎?”

她張了張有些幹裂的嘴唇,仰起頭,聲音低極了。

雅竹點了點頭。

寧小齡嗯了一聲,走過雅竹的身邊,進了屋子,帶上了門。

事實上,整個天窟峰,最先說出寧長久死去這件事的,便是寧小齡。

那是四天前的傍晚,夕陽墜入地平線的時候。

寧小齡忽然發瘋似的沖出了屋子,看著天邊殘余的霞色,怔怔道:“師兄……師兄……不見了。”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原本與寧長久根深蒂固的同心,在那一刻,像是一條被一剪子裁過的線,再也了沒有了一絲一毫的勾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