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孤舟載酒入湖心(第4/5頁)

寧長久道:“這是做什麽?”

趙襄兒道:“誰允許你先動筷了?”

寧長久有些生氣:“這都要爭個先後?”

趙襄兒理所當然道:“這頓飯是我請你的,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嗯……叫聲主人聽聽?”

寧長久當然不從:“一錠銀子我也付得起。我付了我就是主人了?”

趙襄兒白了他一眼,電光火石般下了筷子,夾起了一條柔滑鱔絲,送入口中,道:“少廢話,吃飯。”

寧長久也下了筷子。

於是兩人極有默契地地交替下筷。

碟中的鱔絲漸漸少了。

這是暗中的較量。

就像是有女子遇到無法決定的心事時,喜歡取一朵花,一片片摘下花瓣,直到摘盡最後一瓣時,把最後一片花瓣代表的決定當做自己的決定。

他們此刻便是如此。

誰也沒有動用靈力或者其他手段,單純地交替下筷,仿佛誰能吃上最後一條鱔絲,誰就是勝利者,就是這一場船宴的主人。

碟中的鱔絲漸漸見底。

兩人隨意地交談著,但手上的動作卻半點不慢。

“上次你來趙國的時候,就吃上了頓生辰宴,還吃得不盡興,是我招待不周了。”趙襄兒夾起了一縷,輕聲說道。

寧長久一邊夾著,一邊道:“能和趙姑娘一起吃飯本就是殊榮了。”

趙襄兒冷笑道:“你可少奉承我,臨河城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永遠是嘴上一套,手上一套。”

寧長久笑道:“所以與襄兒投緣呀。”

“哼……”

碟中鱔絲沒幾根了,趙襄兒夾起時也變得慎重了許多。

寧長久也下了筷,在湯汁中攪了攪,尋出了一根。

趙襄兒眉頭微蹙,她有些不確定地下筷,在其中轉了一會兒,薄薄的嘴唇越抿越緊,片刻後,她神色稍松,夾出了一根細得仿佛一下就能夾斷的鱔絲。

壓力又轉移到了寧長久的身上。

“寧公子請。”趙襄兒嘴角微微勾起,她篤定碟中不會再有了。

寧長久皺起眉頭,用筷子仔細地搜尋起來。

片刻之後,趙襄兒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

寧長久竟真的夾起了一根,他志得意滿地笑了笑,仿佛贏得了一場大戰,他將這最後的戰利品送入口中,輕輕咀嚼,接著他的臉色變了,咀嚼的動作一下子停了。

趙襄兒注意到了他的臉色,冰雪聰明的她哪裏會看不出來呢——那哪裏是鱔絲,分明是裹著湯汁以假充真的紅姜絲啊。

她清清冷冷的俏臉繃了一會兒,依舊沒有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花枝亂顫。

“你輸了唉!”趙襄兒宣布著勝利,久居深宮中的幽冷在秋光中消融。

“襄兒姑娘厲害,草民甘拜下風。”

寧長久看著她笑時彎起的眸子和露出的雪白貝齒,也笑了起來,他一邊作揖求饒,一邊無聲地將口中細嫩的鱔絲咽了下去。

漁船駛入開闊的湖中,視線霍然開朗。

老漁夫送來了酒。

酒不好不壞,但只要是酒總能醉人。

湖風熏著粼粼的光,拂面而來,帶著單薄的清涼。

“要不我們不打了吧?”寧長久看著趙襄兒清秀的臉,說道。

趙襄兒微笑道:“酒足飯飽,要秋後送去刑場砍頭才知道怕了?”

寧長久笑道:“草民確實惶恐得很。”

趙襄兒飲了一口酒,看著江面,想起一事,微微不悅道:“那幻雪蓮誰讓你送來的?”

寧長久問:“不喜歡麽?”

趙襄兒道:“我要的東西,我自會取,可用不著你施舍。”

寧長久笑道:“確實是我不對,你是小姑娘,我應該放在最好的木盒裏,打上大紅的蝴蝶結送給你的。”

趙襄兒細眉微挑:“聽你這語氣,這些年哄騙了不少小姑娘吧?”

“殿下冤枉草民了。”

“不許自稱草民!”

“為何?”

“臨河城的時候,我就把你開除趙人了。”

“那我娶個趙國姑娘可以嗎?”

“嗯?看上哪家小姐了?需不需要我詔書一封?”

“多謝殿下好意,我已有婚書在身了。”

“婚書拿來我看看。”趙襄兒攤開了手。

寧長久從懷中取出了那封艷麗如火的婚書,遞給了趙襄兒。

趙襄兒眸中微醺的醉意淡去,她瞳孔中似也燃起了火。

她接過了婚書,輕輕翻開,目光柔緩。

上面的字跡和章印熟悉萬分,做不得偽。

“果然是你麽……”趙襄兒輕聲呢喃。

“嗯?”寧長久有些不解。

趙襄兒薄怒道:“還裝?你給我的這封與我給你的,不是同一封。”

“襄兒好眼力。”寧長久贊許道。

那封原婚書當然不能還,要是讓趙襄兒看到了那褪去了靈氣的永結同心四字,可又難以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