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看盡晚秋一片葉(第5/5頁)

“繼續演練吧。”黑衣人說道。

六位歌舞姬跪地而應,她們人影散開,兩人取出了琴與琵琶相對而坐,四人立於中心,站好了柔媚的舞姿。

歌舞聲起了。

黑衣人一動不動。

彈琴的少女察覺到了一絲異樣,望向了黑衣人,片刻後,她尖叫了起來。

這位在她們眼中猶如羅刹般的黑衣人,他的胸口探出了一截蘸血的刀尖,濃稠的雪與黑衣相連,雖看不清楚,但血腥味卻已刺鼻而來。

隨著少女驚叫聲響起,魁梧的黑衣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尖叫聲在院中混亂響起。

“真有人要造反啊。”寧長久看著倒地的黑衣人,輕輕搖頭。

趙襄兒道:“這不叫造反,這叫送死。”

寧長久笑道:“想來是你居於深宮太久,這些人都忘了你的威嚴了。”

他們輕輕說了幾句,這幾句話真真切切地傳入那六位女子的耳中,她們哪裏不明白話中的意思,一個個如遭電擊,血液都似凍成了冰渣,根本動彈不得。

這……這白衣少女,難道是趙國的女帝陛下?

這般荒誕的戲像是一場噩夢一樣發生了。上一個噩夢已然倒在地上變成了屍體,真正的夢魘便穿著純白的裙子,悄無聲息地降臨了。

“求陛下饒命!”抱琴的女子最先跪下,重重叩首,額頭撞上地面粗礪的沙子,鮮血淋漓。

其余人也反應了過來,慌慌張張地跪倒在地,不停地叩首求饒。

趙襄兒無視她們的求饒,只是淡淡道:“繼續演練。”

說完這句,她便越過人群,走入了院子後的屋中,屋中滿是灰塵和蛛網,只有一張長凳和一方崴腳桌。

趙襄兒將長凳拉到桌前坐下,背靠著桌子,仿佛這就是她的王座。

寧長久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她身邊坐下。

那些額頭帶血的舞女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我讓你們繼續。”趙襄兒說道。

這句話說完,那些舞女都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

她們失魂落魄地坐定。

淒切的琴聲和著琵琶聲傳了出來,猶如喪曲。

舞女們的腳步亦是踉踉蹌蹌,無半點美感,蒼白的臉上盡是絕望的淚水。

趙襄兒靜靜地看著,神色平靜。

那些女子感受著生命最後的時光,撫琴的少女似還不願死,她拼命地彈著琴,彈到五指鮮血淋漓。

琴聲的余韻裏,兩位撫琴的女子顫抖著從衣裳的後領處抽出了筆直的劍,而舞女則從衣擺下的大腿之側拔出了刀。

她們舉著刀,卻像是趕赴刑場般顫顫巍巍地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女子被裙子絆倒,一個趔趄間險些直接捅上了前面之人的後背。

叮叮當當的聲音在陋室中響起。

地上滿地碎刃。

“去皇宮,找夜行司,一年之後,你們若能活著出來,就有資格做我的劍,若中途逃走,殺無赦。”

趙襄兒緩緩說道。

夜行司是趙國刺殺組織,嚴苛至極,瑨國許多的官員和將領便是死在他們的刺殺之中。

說完這句,趙襄兒閉上了眼,一直到舞女們散盡,才緩緩睜開。

“為什麽放她們走?”寧長久問道。

趙襄兒沉默半晌,緩緩開口:“我很小的時候,乾玉宮中有我不少姐妹……”

她話語頓了頓,道:“長大之後我才知道,她們都是娘親給我準備的死士,三年前,皇城內亂之後,她們……”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嗯?”寧長久微微疑惑。

趙襄兒閉上了眼,輕聲道:“有些累,我想睡一會兒。”

說著,她側過身子,腦袋直接枕在了寧長久的大腿上,她的手一只壓在頰下,一手搭在胸前,修長纖細的腿兒微蜷,疊在長凳上。

這位趙國的女帝陛下真便在這破舊的屋中安靜入睡了。

寧長久看著枕在膝上的少女,伸出手輕輕的覆自她的發上。

趙襄兒均勻地呼吸著,一動不動,乖巧柔軟地像一只小貓。

寧長久神色柔和。

半個時辰後,她才悠悠轉醒。

少女若無其事地起身。

寧長久與她一道出了院子。

他們回到了先前的街道上。

蒼涼的晚秋裏,落葉滿地。

寧長久與趙襄兒一齊擡起頭,向著他們先前賭約的那棵樹望去。

梧桐樹蒼老地立著,樹葉已經凋盡。

“你輸了。”寧長久卻說。

光禿禿的樹幹上恰巧立著一只麻雀。

那是冬天到來之前樹最後的葉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