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天命與天榜(第2/4頁)

識海上,雪轉而化作了雨,雨幕中,裘自觀和李鶴的劍影變幻著,一點點淡去,融為己用。

這種過程會被通常的修道者成為“悟道”。

但寧長久所依靠的不是悟,而是“煉”,他將所有得到的經驗,招式,戰鬥時留在識海中的殘片影響,一一當做真實存在的物質,以強大的精神力作為火焰,輔以金烏的神性,借識海為爐,將其納入、煉化,作為己用。

劍過一千裏,海國下棋時的感悟消融。

劍過兩千裏,洛書樓外截殺時的感悟消融。

劍過三千裏,洛書中五道大修士殘留的感悟消融……

寧長久的靈台愈發清明。

溫度慢慢回到了軀體裏。

他睜開了眼,眼眸中的金光逐漸淡去。

這些稀世的感悟對於普通修道者是罕見的瑰寶,但於他而言只算得上是錦上添花,至多幫他再添半樓境界。

更何況感悟再高妙也只是感悟,要想真正將其融匯肉身,尚且需要千百次的戰鬥歷練。

寧長久寧靜了心神。

他知道此去天榜尚需要很久。

如今靜下心來,他才恍然想起,自己的壽命似乎只剩下不到九年了。

……

在夜除喝破他的宿命之前,寧長久並不相信天命。

他的認知裏,命運不過是無數選擇的整合。所謂仙人高高在上,操控人的命運,也不過是強迫著人進行一次又一次看似偶爾實則必然的選擇。但仙人亦是人,這種操控的命運依舊是人命,可以強行逆轉改變。

但天命是無形之物。

人生無數的岔路,你無論進行怎麽樣荒誕離奇的選擇,都有可能落入天命的窠臼,最後所見到的,都是同樣的結局。

命運不因選擇而左右,這是最可怕之處。

那自己身上宿命的枷鎖,究竟是師尊落下的‘人命’,還是某個無形之物禁錮的‘天命’呢?

寧長久原本已經很少去想這些問題了。但隆冬大雪,天地渺遠,獨自禦劍之時,枯燥的顏色無休止地拂面,思維總又忍不住去觸碰這些。

“師尊,你在看著我麽?”寧長久仰起頭,對著天空自語。

……

……

不可觀。

參天入雲的高閣神殿,諸天神佛、修羅金身的重重影下,似有天風漫過,數千道雪白的紗幔無聲拂舞,將幔中的影映得綽約迷離。

最大的兩尊神佛之像手握規與矩,一者測比四海,一者稱重江山,各代表準繩與權衡,神容莊嚴。

金光與燭火融成了不可觸摸的光流,光流瀉在了一道道白紗上,無窮的紗幔之間,映著一個女子的側影。

這道身影覆著淡淡的金光,極美,好似一張紗幔上,天神用億萬的線條窮盡了所有可能,然後再將其余的所有多余的線條擦去,只留下了最完美的一道。

女子似盤膝在蓮花寶座上,唯見影中如雲秀發,不見真容。

她靜靜地低著頭,看著身側水池中氤氳起的一道影。

影中的白衣少年踩在劍上,擡起頭,望向了這裏,目光恰好與自己相接。

女子沉默著,她的手柔和地擡起,拂動的衣袖像是不受外力的控制,輕飄飄的,半點也不垂墜。

“既不可觀,何必看我?”女子輕輕開口,她的聲音淡極了,像是荒蕪之地吹了千年的風,遇水則成蓮,遇火則成燼,介於孤獨與死灰之間。

光影消散,女子也不再看他。

許久之後,大殿的門輕輕打開,一個紅衣佩劍的男子緩緩走入,在萬丈金影間來到了簾幔之前。

“拜見師尊。”紅衣公子行了一禮。

他是道觀的三師兄。

他擅畫,擅劍,兩者相加更是天下無雙。但向來瀟灑的他,今日卻很是緊張。

他已記不清師尊是有多久沒有召見過他了。他知道,今日一定是有大事。

三先生的禮儀很穩,一絲不苟,他低著頭,不願去看那道帷幔上映出的影,生怕多看一眼,接下來的幾年便不想提筆作畫。

女子觀主輕輕開口,仙音浮動:“你的小師弟已去往天榜了。”

紅衣公子從大師姐的口中知道了第七位師弟的下落。

他不明白苦找十多年,既然尋到,為何不接來觀中。不過既然是師父的意思,他也不便多問。

“天榜?”紅衣公子微微蹙眉:“師弟去那裏做什麽?”

觀主道:“你無需關心這些,只需等他就好。”

“等他?在哪裏等師弟?”紅衣公子問道。

師尊道:“在你的樓中,必要的時候,你可以出樓去見他。”

紅衣公子蹙起了眉,自己的樓……可那分明與天榜相距極遠啊,師弟怎麽會來呢?

他沒有多問,行禮道:“是,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