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帶著貼畫旅行的人》

“紅房間”。

此刻僅靠一盞燈光撐開視野的房間顯得尤其逼仄。

屋子內部裏面像是除了光亮所及之處, 都填充著黑色的類似煙霧又或者是浮遊物一般的物質,又像是裏面藏著巨大的陰獸正盯著來客一般。人們會害怕陌生的黑暗世界,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恐懼是人們能夠保護自身的保護殼, 在遠古時期, 害怕黑暗的人才能更好地規避危險。

亂步之所以會挑在懸崖背面,月光朦朧曖昧的地方, 便是為了削弱伏黑甚爾的心理防禦。同樣的,故意在沙灘上留下一些令人困惑的腳印, 也是為了同樣的道理。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 更別說亂步就是一只紙老虎,不能在見面之前就威懾迷惑一下對方,可能一上來,話都沒有說就被人用手刀劈暈,扛著走了。

那亂步之前在酒店做的設置就沒有任何的必要了。

為了避開自己和伏黑甚爾見面時會被工藤優作和五條悟他們發現,亂步其實和紅房間的小黑人有接觸過, 小黑人可以化形為任何人,這樣可以桃代李僵。亂步雖然知道咒靈是自己寫出來的, 但是他沒有管, 他對咒靈到底在做什麽沒什麽興趣。而且,這個小黑人喜歡問一個問題,喜歡讓人猜他到底是誰,每次被猜中的話,就會變得聽話起來。

這次也是一樣的。

亂步注意到小黑人又要去教唆別人犯罪的時候, 把他喊住了。然後,指出他假扮的人是誰之後, 就可以讓沒有目標對象的小黑人扮成自己和五條悟他們接觸。亂步唯一考慮的就是, 假扮成自己的小黑人會顯出咒力嗎?還是扮演成普通人的時候是沒有咒力的, 恢復原身的時候才會有咒力。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可以讓小黑人在十二點左右的時候從露台上面跳回地面,再恢復真身,吸引五條悟和夏油傑注意。這樣就可以拖延住咒高學生。

另外,工藤優作可能會注意到自己去哪裏了。因此,如果有案件的話,就會讓工藤優作分心。所以,江戶川亂步注意到旅館裏面有個人想自殺的時候,他並沒有理會。按他的想法,對方是想要用火燒。這樣的話,大概會更延遲案件的調查情況。

亂步下意識擡頭想了一下被發現的可能性有多大。不過老實說,亂步也不在意自己會不會被發現。他只是不想自己在做自己要做的事情時,會被人妨礙而已。

現在的伏黑甚爾依舊保持頭腦清醒的狀態,但是身體只會隨著時間而越發僵硬。此刻,和伏黑甚爾的故事只是一個亂步的興頭而已,之前問“他想不想死”也是故意逗他,這屬於亂步為數不多的惡趣味。

他喜歡看人一驚一乍的。

這和他寫文章一樣,他喜歡看別人因為他的文章而一驚一乍的。

不過他倒是真的有想為故事人物定一個結局。

如果亂步講出來的故事都只是編纂的話,那麽亂步可能會把這個殺手寫死。因為“目標人物”的身份和亂步的身份是一樣的,他也同樣是年少成名的作家,寫作只有一腔熱情和天賦,但最缺的便是閱歷和經驗。

不同於亂步會海量地閱讀,和擁有讀取他人記憶的能力,這個“作家”既不行萬裏路,也沒有用資金去買故事,又或者像是華國著作《聊齋志異》的蒲松齡那般用茶(物)去換行人的故事。這個“作家”瘋狂得很,每次作品大獲成功之後,他就更加“貪婪地追求更意外、更怪奇,更異常的內容”*。

普通的人,普通的生活,絕對不可能會引起他的興趣。

因此他尋找素材的方法也是非常人之所能及。

這個目標人物本身就是一名殺人狂,因此在寫犯罪小說的時候,讀者在接觸到他的文字會覺得真切得可怕,悚然,不寒而栗。選擇殺手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殺手本身有著特殊的經歷,同樣的,因為殺手本身就是罪人,以小說家的立場來說,無論自己對他如何殘忍,都不過是為民除害,再來,最後的時候,小說家就算是上了法庭,也依舊只是“正當防衛過度”的罪名。

畢竟,殺手一開始就是來殺他的。

亂步覺得“殺手死了,小說家因為殺手的事情而寫的,結合現實的書大火”會是自己想寫的結局。

結局中,小說家已經在為了創作而走在犯罪的邊緣,然而大家卻只對不幸被追殺的小說家報以同情和擁護。

這種善惡顛倒,人情冷暖的反差才讓人印象深刻。

當然,他還是願意聽伏黑甚爾的意見的。

然而,伏黑甚爾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亂步,不知道這份精神來自堅強,還是倔強,亦或是逞強,就這麽盯著亂步。

亂步對此不痛不癢,畢竟在“Q”裏面做過足夠的測驗,任何人都不會對“紅房間”有記憶。也就是無論亂步怎麽挑釁對方,對方也不會記得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