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明白了

光滑的地板並不像是鋪著地毯那樣會掩蓋足音, 但長廊上依舊沒有特別大的聲響。直到門被敲響之後,才能完全確定走廊上是有人在走動的。

綾小路剛從橫濱列車站回來,結束了與才見到了不到三四次的人莫名其妙的探索偵查。

一般來說, 毫無聯系的人之間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突然湊在一起,為了一個天馬行空的臆測決斷而展開合作。至少在綾小路看來是如此的,連利益都不統一,如何展開合作。但如果發起人是叫做江戶川亂步,而跟著他的又像是綾小路和織田作之助這樣不提出反對意見的話,又變得一切都可以說得通。

門敲響的時候, 綾小路以平淡的口吻說道:“我在。”

名為松雄的中年人推開了房間的門。

這位中年人是綾小路法律意義上父親委托來管理綾小路的執事, 現在已經是將近六十歲的人,精神矍鑠,喜歡面帶微笑, 而那種笑容不是模式化的假笑。笑起來的時候, 面頰附近的肌肉也會跟著變化,所以看得出是真笑。

“買到了你要的松煙、和筆、端硯和宣紙。”他邊把袋子直接放在了桌邊時, 邊說道,“要開始練書法嗎?我不確定你要練的是漢字書道, 還是假名書道, 所以把兩種指導書都買了一份。”

書法這種基本的技能在綾小路以前就學過,現在不再是要研究字形字樣筆鋒的學習階段,早就開始學習如何通過字來體現藝術性和思想性。但綾小路仍更偏好於模仿, 因為他並不願意被人猜測自己內心的想法。

對松雄近乎關切的話,綾小路並沒有回應,而是說道:“你去的比我想象中的久。”

松雄不置可否:“專門賣你想要的筆墨紙硯的書店比較難找, 花了一些時間。”松雄像是在思考, 又像是在措辭, 停了一會兒,才說道:“綾小路君自從來到這裏之後,就很少在橫濱四周好好逛過,想不想再找一天出去外面走一圈呢?這裏不是White Room,不需要對任何人言聽計從,說不也可以,說想出去逛逛,我也可以幫你打掩護。”

White Room其實是綾小路那政界父親為了重返政界,東山再起而設立的教育機構。這種教育機構以完全機械化,系統化,數據化,批量化制造人工天才為目標。投進機構的孩子年齡都不能超過六歲。

這是根據哈佛行為學理查德教授的研究而做出的決定。

因為孩子大腦發育高峰期只有三次機會,其中兩次黃金期就集中在0~6歲之間,但是嬰兒的話面臨生存問題會更多,需要研究員花費更多的精力,因此只要在3~6歲之間的孩子也同樣可以被發掘,這個時候的孩子大腦發育完成率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七十。

綾小路是屬於前者,一出生就被送到White Room進行培養,所接受的教育範圍之廣,程度之深,專業之精都遠超過一般精英教育的要求,十二歲前達到的能力可以遠超年齡是自己雙倍的社會精英,這是基本要求。而有這種回報,自然要有相對應的犧牲——真實又殘酷的淘汰率,以孩子的天性和自主性為代價的絕對服從,以及孩子成長中必要的情感教育。

松雄對這種剝奪人性的教育並不認同,所以更希望可以看到綾小路能夠表達出自己更多的想法。

他剛說完,綾小路不假思索地回應道:“不用,這樣就好了。”

綾小路本質上確實對外界有好奇心,但對沒有太多的積極性。畢竟他已經習慣抱著目的去做某些事情,若是沒有任何理由和目標去做一件事,他反而沒有任何積極性。若不是偶然去放風的時候,被江戶川亂步糾纏上,也不會頻繁地瞞著管理員出去。

“……”

松雄先生要的拒絕不是這樣的。

“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的話,我想一個人在屋子裏面待著。”綾小路隨手翻開一本德文原版書。

執事松雄先生也不好繼續留在房間裏面。

確定人已經離開後,綾小路這才站起身,把織田作之助送的《推理志》放在書架裏面的深處。因為書很薄,被幾本書壓住也看不出有什麽不自然的地方。

結束之後,他便和山本左次郎取得聯系。

綾小路並不喜歡有人來探究他。但現在亂步已經完全踩了綾小路的底線。綾小路回到房間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屋子有人進來過。綾小路無論是否在屋子,在白天和黑夜的時候,都會拉上厚重的窗簾,連光都不會透進屋子,因此屋子裏面必然是需要開燈才能看清楚環境。

松雄是不會隨意進綾小路的屋子。因為他不像White Room的研究員那樣,連同學員的隱私都是監視內容。但其他不知道的人想要進入屋子的話,就必須要開燈。所以,綾小路在燈的開關上動過手腳,上面撒著一層薄薄的灰塵,綾小路從來不會用手直接去開關,若是灰塵上出現了其他的指印,便可以知道有人進過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