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絳不知哭了多久, 竟是漸漸累了,靠著車廂壁,眼睫微垂, 竟是睡著了。

這一天雖只過去了半日,可她卻像是經歷了許久。

馬車停下時,車夫掀開車簾,正要開口, 就見謝珣輕輕擡起手揮了下, 示意他先退下。車夫掃了一眼蜷縮在角落的沈絳, 心中雖有疑惑, 卻還是安靜退下。

沈絳卻還是被掀開簾子的動作,所驚醒。

她微垂著的長睫輕顫著, 待緩緩睜開眼睛時, 那雙秋水瀲灩的眉目, 似褪去了早上的木訥, 重新靈動鮮活了起來。

沈絳擡頭望了一眼外面, 感覺到車子已經停住, 才問道:“到了嗎?”

“你既已去過天牢,我讓車夫先送你回去吧。”謝珣開口說道。

沈絳搖頭:“既然當了三公子一日的小廝, 當然是要做到底, 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她正要下車, 謝珣卻把她叫住。

只是他卻盯著自己不說話,沈絳一臉疑惑,就見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臉。”

沈絳一怔,伸手抹了下臉頰, 才發現她臉上之前塗的褐色粉底, 因為剛才哭過, 漸漸脫落了下來。

只怕現在她整張臉,都是花的。

謝珣拿起方才的帕子,低聲道:“擡頭。”

沈絳眼睛睜大,眼尾的紅暈似漸漸暈染,直到她輕輕仰起臉,謝珣修長的手掌持著帕子伸了過來。

他的手指捏著帕子,在她臉頰上輕輕擦拭。

明明沒有絲毫的肌膚接觸,可也只是隔著一層薄薄的帕子而已。

沈絳仰望著他,長睫下的眸光閃動,眼神漸漸迷離,一雙唇瓣不知覺的輕抿著,就連呼吸都忍不住放輕。

馬車內極靜,空氣仿佛開始濃稠,變得奇怪。

直到謝珣將手收回去,仔細端詳了她的臉頰,低聲說道:“好了,擦幹凈了。”

沈絳深吸一口氣,立即挪開視線。

許久,她才低聲說:“謝謝三公子。”

回了府衙之後,謝珣待在值房內,直到通判陳秋來找他。

“程推官,今個你去天牢內,可有收獲?”陳通判一進來,就無奈的問道。

謝珣微搖頭,含蓄道:“並無收獲。”

陳秋又是一嘆氣,他低聲道:“你說不過是幾個妓子失蹤,何至於鬧得人心惶惶,說不準就是她們跟情郎逃跑了呢。”

謝珣雖來京兆府時日尚短,可是他性子溫和,誰都能跟他說上兩句。

他說道:“畢竟事有蹊蹺,不過若是實在查不出來,府尹大人也並不會怪罪。”

“若是這事由府尹大人說了算倒也好,我聽說這件事是兵部侍郎楊志謙大人親自過問,你也知道咱們府尹一向小心謹慎,既有這樣的大人物過問,他如何敢陽奉陰違。”

謝珣微笑:“大人說笑了吧,不過是幾個妓子失蹤,何至於驚動楊侍郎親自過分。”

“可不就是,不過這是府尹大人親口說的,他說若是咱們找不回那些失蹤的妓子,楊侍郎定然會怪罪下來。”

一旁的沈絳,原本正在低頭磨墨,此刻聽到這話,忍不住擡頭。

兵部。

自打父親出事之後,她就想要弄清楚當時戰場所發生的事情,只是天牢看守太過嚴厲,她壓根沒辦法跟父親說上話。

為何一個兵部侍郎,要如此關心一個妓子案?

“府尹大人親自說的?”謝珣又皺眉,似乎還是有些不信。

陳秋此刻訕訕,壓低聲音道:“程大人,這話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其實也是府尹無意中說漏嘴的,我這不是覺得咱們同在京兆府衙門,該同氣連枝。你若是查到什麽證據,可定要趁早拿出來。”

原來陳秋是怕謝珣藏私,故意拿楊侍郎嚇唬他。

謝珣擡手將案桌上的一本冊子,拿起來,遞給陳秋:“這是我調查的受害者資料,不過從她們的籍貫來說,並無什麽疑點。”

這些姑娘有些被賣時,年紀太小,壓根不記得自己是哪裏人。

有些則根本不是一個地方。

一般來說這樣的連環案,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這些受害人身上的共同點,因為只有找到這個疑點,才能查清楚她們失蹤的緣由。

“會不會是跟她們的恩客有關?”陳秋問道。

謝珣點頭:“不無這種可能性,只是這些秦樓楚館並不願供述出這些女子平時相熟的客人,說是不好壞了規矩。”

本朝雖有不許官員狎妓的說法,不過時間久了,也無人查證。

反倒是不少官員,都有上秦樓楚館的愛好。

很多官吏的請客應酬,也都是設在這種地方。

民不舉官不究,要是無人告發,這種事情大家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但要是真的查案查到這些官員身上,那確實是會引起不小的轟動。

至於這些妓院為何感拒絕交出恩客名單,無非就是仗著自己背後有人。京城何等地方,秦樓楚館想要在這裏立足,背後都會有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