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只解沙場為國死, 何須馬革裹屍還。
短短一句話,卻不知倒盡多少辛酸血淚,沈絳是被人扶到偏廳中歇息, 她哭的實在太厲害, 整個人險些昏倒。
只是這一場大哭, 似乎將她心底的所有雜念、痛楚, 都釋放了出來。
沈絳哭完之後,便立即讓人準備熱水洗漱。
管事見她身邊沒有伺候的人,便說道:“老奴去找兩個伶俐的小丫鬟過來,伺候小姐吧。”
“不用。”沈絳立即說道。
管事有些驚訝, 勸道:“小姐乃是金尊玉貴之軀, 身邊如何能沒幾個伶俐的丫鬟。”
他本以為沈絳這樣的身份, 身邊定會有好幾個小丫鬟,所以便沒有特地派人。
畢竟他派的都是外人。
有些貴人並不喜身邊突然出現外人。
誰知沈絳身邊除了侍衛,竟再無旁人,這叫老管家如何不奇怪。
“幾位將軍是否在府上?”沈絳沒再回答這個問題, 不過態度上的拒絕已經不言而喻, 只是轉了個話題。
管事立即說:“得知三小姐到了,軍中有品級的將軍都已經在議事廳等候, 只等著小姐見過侯爺之後,便可與諸位將軍見面。”
沈絳雖無官職, 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
可她是沈作明的女兒,如今代表著長平侯,只要她一日不到, 沈作明便一日不能下葬。這些將軍都是沈作明一手帶出來的, 如何能不關心沈作明入土為安的大事。
“您先過去, 請各位將軍稍等片刻, ”沈絳低聲說。
管事點頭,只是他出門之後,很快又折返換來,手中捧著一套素服,純白衣裳,刺的沈絳眼睛一痛,不過她很快平靜,伸手接過衣服。
管家微有些激動:“三小姐如今來了,我們也有了主心骨。”
這邊議事廳,老管家過來前,廳內已有些坐不住。
只聽一個粗獷聲音說道:“到底還是個千金大小姐,做事磨磨唧唧,咱們都到了多久,這還把咱們晾在這裏呢。”
一旁另一個聲音說:“行了,這才等了多久,你就開始抱怨。三小姐遠道而來,總得先拜見侯爺。”
“帶著滿府上下的人,一塊哭喪?”這個粗獷的聲音似乎對沈絳很不以為然。
直到左首第一個位置上的中年男子,擡眼看了過來,淡淡道:“你若是等的不耐煩,便先回營地。”
此人聲音雖溫和,可是廳堂裏端坐著的所有人,都不敢小覷他。
就連這個聲音最粗獷,看起來大老粗一個的男子,在聽到這話,也訕訕一笑道:“左將軍,您別介意,您也知道我這人性子急,坐不住。”
“三小姐初喪父,心情有些激動,亦是人之常情,眾位若是有等不耐煩的,都可先行回去。”這位左將軍卻沒有收住話,反而朝著在座眾人又說道。
這滿廳堂坐著的都是西北大營的將領,還有就是雍州城內的官員。
西北大營在邊關駐紮,屯兵二十萬,也幸虧沈作明治軍嚴謹,沒讓手底下士兵在城中生出一點是非。
是以雍州城的這些大大小小官員,才能與軍營將領如此和諧坐在一處。
西北大營的將軍抱怨兩句也就算了,他們這些人誰敢不老實。
一個個趕緊搖頭,連聲道不敢。
議事廳裏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生怕多說兩句,就被懷疑,是等的不耐煩。
沒一會兒,管家過來,說三小姐正在更衣,即刻便會過來。
於是眾人又坐等了片刻,終於再次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有些性急的,勾著脖子望向外面。
一個穿著孝服的白色身影漸行漸近,在她踏入議事廳的那一刻,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邊關雖遠離京城,卻也有不少關於長平侯的傳言。
傳言最廣的便是,侯爺乃是天生的嶽丈命,所生女兒各個都有貌美如花。
只是傳言畢竟是傳言,眾人也未曾真的見過沈作明的女兒。
直到這一刻,伴隨著一束明亮天光照在她烏黑亮澤的發鬢上,無一件釵環首飾,一身孝服,反而將她整個人襯托的越發肌膚勝雪,楚楚動人。
她在邁進正廳那一刻,擡起一雙澄澈的黑眸,眼眸微轉間,似蘊著從雪山頂上緩緩流淌而下的清泉。
明亮的能看透人心。
沈絳並未客氣,徑直走到議事廳最前方的座位,只不過她沒有坐下,而是轉身站定。
她沖著廳內所有人盈盈一拜:“沈絳見過諸位將軍、大人。”
少女清脆柔婉的聲音,仿佛是淌過山石的水流。
雖溫和卻又隱含著一股如石般的堅韌。
眾人也包括先前抱怨了幾聲的粗獷男人,也都起身,向沈絳行禮:“見過三小姐。”
“諸位將軍和諸位大人客氣了,沈絳身上既無功名又無爵位,擔不得各位的大禮,”沈絳柔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