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鴛鴦

夜空黛藍, 月亮隨著時間移挪位置,退卻在眼角之外。

林疏月枕在魏馭城胸前,頭一直往下低, 調整著角度想去找月亮。頭發絲蹭得人癢癢,魏馭城的手指纏著她的一縷頭發玩, 松開再繞緊, 像極了剛才某動作的頻率。

“頭還往下?”魏馭城故意曲解:“嗓子好了?”

林疏月擰了把他胳膊肉,“下流。”

魏馭城把自己的外套披去她身上, 起身去找褲子。洞裏窄小, 他身高體長不得舒展,微微弓背, 肩背的線條便格外明顯。林疏月的目光不加掩飾, 將他從上掃到下, 最後停在他腰間, “魏馭城, 你有腰窩。”

寬肩窄腰, 比例剛剛好。

魏馭城隨手套上長褲,平靜說:“有腰窩的人怎麽?x功能比較強嗎?”

林疏月登時無語, 這男人絕了, “就跟臉上有梨渦一樣, 很好看,很特別。”

“嗯, 想誇我特別好看就直說。”魏馭城拿眼神燙她,“是不是還有特別好用。”

林疏月把外套丟過去,“別說話, 衣服穿上。”

魏馭城笑著走近, 重新將她摟進懷裏, “別動,這個角度能看見月亮。”

林疏月投眼遠望,果然,能看見西移的明月半隱半現在林間樹梢裏,周圍是散落的星辰以及如煙的薄霧。月如波光雪亮,山野之夜盛滿清風。洞穴內溫度適宜,像是提前置身初夏。

林疏月沒來由地提了句:“你是不是快過生日了?”

魏馭城淡聲,“不清楚。”

“鐘衍會幫你記得的。”

“那小子喜歡弄這些有的沒的。”魏馭城話雖嫌棄,但語氣是溫柔的。他有這份心,就不是冷情的人,這也是魏馭城欣慰的一點。

說到鐘衍,就提到他上次幫林疏月操辦生日會的事。

魏馭城早有疑問,“你為什麽從不過生日?”

“不喜歡。”林疏月答得快。

頓了頓,魏馭城:“不想說就不說。”

林疏月咽了咽喉嚨,緩過來的這會時間,喉嚨比剛才痛感更強了。她抿抿唇,“沒什麽不能說的。其實還是跟我媽有關。”

安靜片刻,林疏月的視線從月亮上收回,低聲道:“我媽當年,不想把我生下來。她發現懷孕的時候,還成天喝酒蹦迪,也不想去醫院,自己托人買了打胎藥吃了。結果我生命力頑強,這藥沒把我打下來。 ”

魏馭城一怔,緩緩低頭看她。

林疏月的臉很小,掩在他手臂間,就更顯稚嫩。長密的睫毛稍遮眼睛,看不出她的情緒。

“後來我爸知道了,發了火,我爸老實,第一次要跟人同歸於盡的架勢嚇到了我媽,沒辦法,只能把我生下來。”林疏月吸吸鼻子,“可能這就是我媽一直不愛我的原因吧。”

辛曼珠是典型的野夠了找個老實人接盤。從廣東打工回來後,找了老實的林至業結婚。剛結婚半年還算相敬如賓,可辛曼珠骨子裏就不是安分的,想要賺大錢,迷戀燈紅酒綠,喜歡追尋刺激。她又開始出入聲色場所,交了一大堆狐朋狗友,今天陪這個老板朋友談生意,明天陪那個富太太朋友泡酒吧。

林疏月出生那天,辛曼珠生完後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大肚子終於沒了,不用再纏束腰帶了。

為追求漂亮,她在懷孕期間一直想盡辦法讓肚子顯小點。

每次林疏月生日,辛曼珠都會以一種非常傲慢的語氣跟她說,我以前是不打算要你的,是你那個死鬼老爸拿刀子威脅我,我沒辦法才生的。

心情好的時候,語氣只是刻薄嫌棄。

心情差的時候,尖酸,羞辱,無止境的打擊,淩罵。

“她用我的生日,提醒我,我是一個多麽不堪的存在。我從懂事時候起,就特別害怕過生日,一到零點,我媽就會推門進來,對我冷嘲熱諷,哭訴著她的生活有多不如意。”

林疏月眼睫眨了眨,目光眺向某一點。

她以極平靜的語氣,將過往瘡疤與生命之痛復盤描繪,默了默,她轉頭看向魏馭城,眼裏是渺渺水霧,像一只被欺負到不敢嚎叫還手的可憐小狗。

“魏馭城,我自殺過。”

魏馭城忽然後悔了。

後悔問她這樣的問題。

他伸手,猛地將林疏月抱住,壓著她的後腦勺,讓她的臉完全貼實自己的胸口,讓她感受到溫度與心跳。

“噓,不說了。”他一下一下輕拍女孩兒的背,“都過去了。”

“你不是想聽故事嗎,沒事,說完吧。”林疏月輕輕嘆了口氣,“我7歲那年,我媽跟人去了美國,說那邊能發大財,再也沒了消息。沒兩年,我爸車禍過世了。肇事者賠了錢,我就靠著這筆錢繼續生活,考上大學。我20歲的時候,她帶回了林余星。”

林疏月仰起臉,“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學心理嗎?”

對視兩秒,魏馭城說:“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