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內有
“我不砍手!”
那痛苦呻吟的青年涕淚橫流,一面痛吟著,一面大聲開口。
他不知是因為太過激動,還是因為傷處實在太過痛苦,這會兒渾身顫抖,話音從牙縫之間鉆出,臉頰肌肉都在哆嗦。
此人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因為碰了一下河水,便落到這樣地步。
當時他看宋青小撥水並不見異樣之處,若是早知這水如此厲害,打死他也不敢探手的。
想到這裏,年輕人心中不免生出一股埋怨之意,再加上宋青小又提議砍了他的手,他便更心生怨毒。
“我……我絕對不會砍手!”他眼珠通紅,帶著哭腔,沖著宋青小喊著。
年輕人實在歲數太小,見識又不多,還不知道一只手掌與性命相比起來,命比前者更要重要得多。
他還不夠狠絕,宋青小看得清楚,魔氣已經順著他胳膊往上攀爬,普通人的身體根本無法抵抗得住這裏濃郁魔氣的侵蝕。
幸虧先前他只是探入了小半個手掌,若是下水的是整只手,此時早就魔氣攻心,一命嗚呼。
只是哪怕這會兒魔氣還未攻心,但他也撐不了多久了。
他的整只手腕這會兒宛如枯腐的樹枝,變形的結晶手掌足有手腕數倍大,如同豐碩的果實,顫巍巍的掛在上頭,以詭異的角度垂落,仿佛風吹便會斷落。
相叔獨眼之中閃過一絲狡黠,臉上卻故作沉痛的搖了搖頭:
“這,這人的手,怎麽能說砍就砍呢?宋小姐,如果這會兒受傷的是品羅,你也會砍他的手嗎?”
他還不死心,想要逼宋青小出手。
可惜他的這點兒小把戲,在宋青小面前卻不夠看的。
青年的慘況及痛哭並不能令她動容,相叔說完這話之後,品羅有些不知所措的轉頭看她,宋青小卻眉頭都不皺,淡淡道:
“無論是誰,到了這個地步,都唯有斷腕保命。”
這個答案卻不是相叔想聽的,他臉色陰鷙: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沒有。”宋青小搖了搖頭。
相叔步步緊逼:
“那你之前為什麽能將手探入水中?為何半點兒事也沒有?”他站了起來,上半身前傾,瞪著一只獨眼,大聲說道:
“你將你能抵抗水流的方法說出來,不就能救他命了?”
他一連發出好幾聲責問,氣氛頓時一下緊繃。
除了不知所措的品羅之外,其余兩人受相叔影響,都對宋青小生出幾分不滿之心,此時怒盯著宋青小,仿佛她就是罪魁禍首。
宋青小不由冷笑一聲,看樣子她上船之後表現得太過低調,竟令這老頭兒借機生事,想要威逼她了。
“這麽想要知道,不如我將你丟進水中,再來救你如何?”
她眼中閃過一道鋒芒,將手往船弦之上一搭,溫聲開口。
相叔之前在九龍窟時,一言不合便威脅開口的青年,要將人丟入河道之中,任其自生自滅。
卻沒想到這會兒風水輪流轉,自己竟然也要被人威脅的時候。
他的目光與宋青小一碰觸,見她神色慵懶,卻並不像跟他開玩笑的。
她的眼珠黑白分明,眼神清澈,如兩汪冷泉,目光與他相對,一股寒意便從足底躥起,令他本能打了個哆嗦。
這小丫頭並不是隨便說說!
相叔心裏湧出這個念頭,臉上神色陰晴交錯,仿佛內心深處正在進行激烈的爭鬥。
兩人之間的爭鋒,令其他三人大氣也不敢喘,半晌之後,相叔像是終於有了決斷一般,冷哼了一聲,轉過了頭。
這場爭執才以他變相認輸的方式告終,只是眾人都明白,這事兒還不算完。
說話的功夫間,船只已經移往濃霧的方向。
這霧氣終年累月在九泉之上凝聚,陰氣之強,實在可怖。
霧中似是帶著一股古怪的吸引力,在船離濃霧僅有十來米的距離時,無須幾人劃動,竟也能吸著船只靠攏。
傳說中的玉侖虛境據相叔所說,便在這濃霧之後,裏面住了一群避世的‘人’,這些人到底是什麽樣的,大家都不清楚。
在幾人或猜測、或不安、或期盼的復雜心情裏,小船很快被霧氣吞沒,駛入大霧之中。
越往裏走,霧氣越濃,幾乎嚴重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四周極其安靜,就連外間九泉湖內隱約可聞的滴水聲也聽不見了,這個時候人的五感被放大到極致的地步。
幾人只隱約可以得知,船底無聲的劃開水流往前走。
濃霧撲面而來,沾蠕在臉上、發梢及衣領上,不多時化為陰冷的水氣往下流,像是有一只蟲子蠕動著爬過,所到之處帶起一陣輕微的騷癢、刺痛,不多時這種癢意便化為一種難耐之感,偏偏讓人不敢伸手去抓撓,就更覺得壓抑、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