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白清竹走後, 余清越坐在床邊,看著余故裏虛弱的模樣,想了很半天, 蹦跶著去隔壁的衛生間接了盆水, 順便踮起腳尖, 把余故裏那條嫩黃色的毛巾拿了下來。

然而直到毛巾濕了水, 堆在盆裏成了一堆, 余清越才發現毛巾太重了, 她廢了老大得勁,拎起來都難,根本擰不幹。

總不能把這麽重的毛巾濕噠噠的扔在余故裏的頭上,那一定會更嚴重的,而且枕頭也會被她弄濕,余故裏會更難受。

“媽媽……”余清越下意識的喊了一聲,然而沒有人回應。

余清越一條腿不方便,坐在地上,小手無措的動著,喊“媽媽”的時候, 目光有些迷茫。

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再一次的湧了出來, 余清越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往盆子裏面掉, 甚至濺起了一顆顆的小水珠。

白清竹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余清越這麽個模樣,抿著唇, 倔強的在看著水裏的倒影, 不停的在試圖把盆裏的毛巾拿起來。

她站在門口,也察覺到了自己眼眶微酸。

自從她和余清越“認識”以後,余清越在她面前表現的幾乎是太完美了。

完美到不像是一個五歲半的小朋友, 她差點都要忘記了,這個年紀的小朋友有多敏感了。

余清越每天都是高興的,每天都是朝氣滿滿的——在余故裏忙的時候,她可以自己一個人坐在樓下的玩具區自己玩,不想玩玩具、又不願意去打擾余故裏的時候,她就陪著妹妹坐在落地窗的前面,盯著外面一成不變的風景看。

每當遠處高樓大廈的霓虹燈變一個顏色,她就會歡呼一聲,和妹妹擊個掌,或者拍一拍妹妹的頭,自己就能樂呵上很半天。

乖巧到她都忘記了余清越是一個多需要陪伴的孩子。

她所有的精神支柱,都源於余故裏。

余故裏好好的,她就好好的。

余故裏一旦生病或是不見超過兩個小時以上,余清越整個人都會很緊張,會不停的問“媽媽在哪”“媽媽還回來嗎”之類的話。

如果再久一點,余清越就會著急的去找人。

聽得再多,都不如親眼看到一次。

白清竹眨了眨眼睛,走到了余清越面前,抽出了余故裏桌上的擦臉面巾,說道:“越越,毛巾太重了,我們都扭不幹——你用這個給媽媽貼在額頭上試一試,不過要記得,等它變的溫熱了之後,就要馬上換下一個。”

余清越看著像是紙巾一樣的洗臉面巾,愣了愣,果然把手毫不猶豫的伸進了冷水裏,被涼水激的抽著冷氣將它浸在水裏泡了泡。

終於知道了自己可以做什麽的余清越頓時高興了,用力的吸吸鼻子,蹲在地上,用膝蓋把眼睛蹭得通紅,卻也把眼淚都給抹掉了。

白清竹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看著她一遍遍不厭其煩的用小手摸著余故裏的額頭,一察覺到有變的溫熱,就立刻把面巾丟在水裏,自己的手凍的通紅也毫不在意。

余故裏睡夢中呢喃的說著什麽。

白清竹將手中的藥放在旁邊,從她腋下取出了體溫計。

三十八度六,高燒。

她隱約也能察覺出余故裏生病的原因,一時之間忍不住抿了抿唇,心知自己大意了。

余故裏前陣子忙著搬家之余,還要照顧余清越的生活起居,除此之外,又要勞心勞力的和上一個房東打官司,四處咨詢相關的案件,還要打起精神去應付工作。

這麽多天來,她幾乎沒有好好的休息過,前一天晚上忙完了一天的事情,第二天還要早起送余清越上學。

驟然之間,搬家結束,余清越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軌,腿傷逐漸痊愈,官司也塵埃落定,拿到了補償款……一切的壓力驟然消失,她身心輕松了,壓著的疾病頓時就爆發了,一下子燒成這樣,其實是有跡可循的。

可她還是疏忽了。

早知道……她應該再做的更好一些的。

白清竹捏了捏余故裏因為發燒而顯得格外有些發燙的手。

“小余。”白清竹喊她,“能聽到嗎?”

余故裏睡的很熟,期間眉毛皺著,掙紮著似乎想要起來,可根本聽不到什麽聲音。

“媽媽剛睡醒的時候還叫我過的名字。”余清越可憐巴巴的站了起來,挨在床邊,冰冰涼涼的小手抓著白清竹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十分專注的看著白清竹說:“她現在怎麽不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媽媽累了,需要休息。”白清竹摸了摸她的頭。

余故裏眼底有淺淺淡淡的一層青黑色,幾乎圍繞著整個眼周,呼吸沉重且綿長,她見狀也就不再喊她了。

藥片肯定是吞不下去的了,但好在,白清竹照顧昏迷的病人很有一手,將藥片碾碎之後,捏著余故裏的臉,就讓她的嘴巴張開了。

之後慢慢的用勺子盛水給她喂,反復了十幾次,杯子裏的水終於被余故裏喝下去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