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現在跟你有一樣的想法。”何佳佳也跟著攥緊了拳頭。

她目光掃過那些散落在桌上的碗筷酒瓶, 恨不得自己能一手掀翻這些東西,再把它們全都扣在那群人臉上!

她瞥了一眼余故裏的表情,卻出乎意料的發現,余故裏此刻的模樣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冷靜的。

何佳佳有些晃神, 下意識看了一眼周邊已經發現她們三人的老同學們, 不由搖了搖她的胳膊, 說道:“余故裏, 你沒事吧?”

“我?”余故裏看了何佳佳一眼, 似是覺得她臉上的擔心有點好笑, 甚至回過頭看著她笑了一下, 旋即十分輕松的說道:“我當然沒事。”

她靜了靜,似乎想了些什麽,淡淡的說:“你們兩個先回去吧,這事兒和你們沒關系, 我自己處理。”

何佳佳直接伸出一只胳膊攔住了她:“跟李錦繡沒關系也不可能跟我沒關系。當年在學校霸淩我的就是這群王八蛋,都這麽多年過去了, 這群孫子還這麽傻.b……”

陳年舊恨一時之間全部湧上, 何佳佳氣的牙關緊咬。

余故裏於是也就沒有再爭辯。

太多人的童年都需要用一生去治愈,這句話本身存在的就毫不講道理。

因為沒有人的童年能掌控在自己手中——父母、家人、朋友、環境,有太多因素決定主導著一個人會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

而童年不幸福的人,大多都會在長大成人之後去過度執著那些曾經沒有擁有過的東西,也總會妄圖去想想辦法填平過去的遺憾。

何佳佳也不例外。

曾經被霸淩的經歷於她而言, 也是這輩子都無法抹平的心理創傷。

“你還做慈善!”一個男人哈哈大笑, 吊兒郎當的顛著腿:“兄弟有錢了還不趕緊找個女朋友, 我要有她那運氣,我先娶一個,外頭養一個, 再去找幾個年輕漂亮的女高中生……你還別說,就余故裏和白清竹那樣的,還真算是極品了,咱高中的時候,幾個學校加起來都找不出比她倆還出眾的,誰tm成想她們自我內部消耗了,這不浪費嗎……”

“誰?她倆不是早都分了?”另外一人說:“聽說是被白清竹一腳踢了,哎,說說怎麽回事啊?”

“還能怎麽回事?”一開始說話的那個人說:“有錢了誰還看得上她啊,大把的男男女女不都等著人家挑呢嗎?”

余故裏就是在這個時候走到了他們桌邊的。

“白清竹看不上我,難不成,看得上你們這桌上在座的某一位嗎?”余故裏冷笑了一聲。

自她出現在桌邊,這群人就已經消了音,大約也是知道自己說的話不太上得了台面——何況被陰陽怪氣的正主就在身邊。

領頭那人神色猥瑣的把手機轉了個方向,悄悄的對準了余故裏。

余故裏看到了,卻只神色極其冷漠的掃了一眼鏡頭,便漠然的轉開了眼。

桌上幾個男人頓時開始擠眉弄眼了起來,彼此間神情曖昧,甚至有人開始發出了‘籲’的陰陽怪氣的怪叫聲。

余故裏面無表情的看了他們一圈,對準了那個帶頭開腔,並且在直播的那人,說道:“運氣?那種運氣給你們,你們敢要嗎?”

“下輩子投胎,變成一個孤兒,沒有父母,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余故裏放在口袋裏的手攥成拳,甚至在兀自發著抖。

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個事情剖開來,不都是血粼粼的回憶。

尋常人失去一個都可能需要很久的時間去療愈過往,又何況是白清竹呢?

“她自小是在孤兒院長大沒錯,每頓飯都是固定的饅頭、米湯和小菜,夏天吃青菜撈面,連雞蛋都是奢侈品,冬天吃白菜粉條和清粥,長大之後更是因為營養不良,在學校醫務室打免費葡萄糖和營養液,就算是這樣,她也還是年年考第一,年年拿獎學金,她一年到頭連一雙鞋子都不肯買,衣服也是破了補、補了穿,在學校三年,我沒見過她穿除了校服以外的任何衣服……”

余故裏眼前有些發黑,似乎有很多黑白點點,像是一台破舊的、老式電視機失去信號時的雪花屏。

有什麽不屬於她的陌生的記憶湧了上來,像是老舊的幻燈片一樣不停的閃現。

她似乎想起了什麽東西。

有白清竹陽光下難得一見的燦爛笑臉,有她永遠走在馬路外沿的瘦削的背影,有她穿著破舊的藍白校服,卻穿梭在商場,用存了很久的錢,給她買生日禮物的模樣……有很多。

這時候,她左右兩邊的手肘分別被從不同方向攙扶住,柔軟卻有力的將她整個人都撐住了。

余故裏眼前重新恢復清明。

余故裏看了眼這群男人臉上的表情,咬碎了牙才忍住了撈起桌上酒瓶照著這些人頭上每個都開幾個洞的沖動——接著說道:“這種日子白清竹過了快二十年,好不容易和生父相認,相處了每兩年之後她父親就病逝了,她那麽重情的一個人……這人生大起大落你要嗎?這運氣給你你要不要啊?你要的起嗎?你配嗎?啊?你們坐在這桌上的所有人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