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喂?媽?”余故裏看著手機屏幕裏的母親。

大約是那個年代下的教師獨有的氣質, 以及經年累月的時間沉澱,她母親一看就像是高級知識分子,氣質十分的好, 歲月在她的臉上似乎並沒有留下多少像是操勞的痕跡,就連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恰到好處的給她平添了幾分和藹可親。

她一生幾乎沒有離開過校園,即便有些校園裏面的明爭暗鬥,可和社會上大多數老油條來說, 學校到底還是單純的緊, 以至於她始終都是明亮的,和她父親一起走出去,加起來就都是一道中年風景線。

岑穆蘭臉上帶著笑意,臉上還戴著眼鏡, 好一會兒才終於像是確定了信號般開了口。

“魚兒?”她喊了幾聲余故裏的小名,隨後像是發現了什麽, 說道:“你什麽時候買的白色外套呀?是不是買大了?領口這麽空嗎?”

余故裏一頓, 下意識的收了收領口, 有領子上的絨毛隨著她的動作蹭到臉上,有種羽毛劃過的微癢。

這外套不是她的。

她的外套昨晚上淋了雨又落了雪,現在還掛在陽台上, 也不知道會不會因為室內沒有暖氣, 而被北方的冬天凍成一條梅幹菜。

她身上穿的是白清竹放在車上備用的外套。

也是因為她冬天很少穿白色衣服出門, 更何況還跨了個市區, 極其不耐臟,所以她母親才有了這麽一問。

羽絨服上還帶著些許白清竹身上特有的香氣,不是加工過後的香水味……她直覺白清竹並不會喜歡那種東西,而且醫院也有相關規定,主治醫生是不能噴香水的。

那是一股, 很淡的清香氣,絲絲入扣般的纏繞在鼻尖,並不濃郁,卻無孔不入的讓人根本無法忽視。

余故裏頓了頓,扯了個無傷大雅的謊,說道:“借的朋友的衣服穿,我的衣服昨晚上淋了雨,還在晾著。”

“普羅市是下大雪了。”岑穆蘭點點頭,眉眼和藹,柔和的說道:“你記得多穿些,你自小就怕冷。”

“好。”余故裏點了點頭,說道:“越越睡了媽,你要和她講話嗎?”

“崽崽睡啦?”岑穆蘭把手機又挪遠了些,似乎是放在了什麽支架上,一邊不斷地說:“她睡了就不要吵醒她了。媽媽找你也沒什麽事情,就是想問問你今年過年回來嗎?”

“回的。”余故裏點點頭說。

“那就好。”岑穆蘭笑了,試探性的說:“今年過年的時候,你有一個嬸嬸會過來,咱們兩家到時候要一起出去吃個飯。”

她家親戚不算多,唯有的那麽些許個在她住院的時候幾乎都見了個遍,也從沒聽過什麽嬸嬸。

余故裏有些納悶:“嬸嬸?什麽嬸嬸?我見過她嗎?”

“你沒有見過,她們家搬去國外很多年了,是最近才想回來養老的。”岑穆蘭笑著說道:“他們一家人都很好,房子就買在咱們家附近了,是以後可以經常走動的親戚。”

那倒是難怪了。

這年頭能住在附近的親戚實在是不算多見,畢竟打從計劃生育實施以來,一直到社會發展到現在,人情親緣珍貴得很,再往後一些年,可能連“姑姑、小姨、舅舅”之類的人數都會少一半,多一個朋友都難,何況是沾著點血緣的。

余故裏點點頭,笑了笑,目光往上飄了飄,除了滿眼的白什麽也沒看見,於是就慢悠悠的點了個頭,說道:“行啊,聽您的。”

那邊的岑穆蘭頓時笑開了。

她像是剛剛找好支架,手機屏幕變的穩定,余故裏也看到了鏡頭前端坐著,正微笑著看著手機的父親,便喊了一聲,“爸。”

“嗯。”於可進點了點頭,帶著些絕大多數家庭父親面對女兒時的局促,半天才憋出來一句幹巴巴的話:“都好吧?”

“都挺好的,越越也很好。”余故裏也笑著道。

自從余故裏長大之後,和父母就沒有小時候的那麽親昵了。

彼此之間聊得話題大多都是圍繞著越越,現在越越睡著,沒有了嘰嘰喳喳的小喇叭縈繞在耳邊,總覺得似乎突然之間沒有了話題。

又嘮了會家常,岑穆蘭說道:“你這次回普羅市參加聚會有沒有拍照片呀?給媽媽看看。你們班的那些學生我也不知道還記得幾個……都有誰去了?”

“照片?”余故裏心裏一跳,然後說:“我到的時候太晚了,光顧著埋頭吃飯了……沒顧得上拍照片。好多人分桌坐,其實都沒認到臉,我也不知道都有誰去了,回頭我去找朋友要幾個給您看。”

“你這孩子。”岑穆蘭笑著嗔了她一句,“還這麽貪吃,有了吃的什麽都看不到了。”

余故裏就傻笑著樂。

“對了媽。”余故裏看著手機裏正在擇菜的母親,突然有一種沖動。

如果她提了白清竹的名字,會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