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貓膩

起初停電的時候夏枝野其實並沒有想那麽多。

他正擺弄著腕骨上的手串,聽見周遭尖叫,一擡頭,發現目之所及一片漆黑,除了江對面的零星燈火就只有每個人手機的光亮。

而宋厭的手機還在桌上。

這黑燈瞎火的,沒有手機基本是舉步維艱,萬一宋厭不小心摔到了怎麽辦。

小瘸子這腿才好沒幾天,可不能再瘸了。

夏枝野想著,拿起宋厭的手機起身往衛生間走去。

這家火鍋店也算高消費的店面,衛生間外部裝修成古色古香的竹舍模樣,還點著熏香,周遭一片安靜,似乎並沒有人。

夏枝野推開外面的門,懶洋洋地叫了聲:“宋大……”

“喜”字未落,就借著手機微弱的燈光看見了那個熟悉的單薄的身影正伏在洗手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一手撐著大理石台的邊緣,一手攥著領口,手背因為用力過度,筋骨盡顯,本來偏冷的膚色在手機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慘淡的白,額角還泛出細密的汗。

沒有正常人怕黑會是這個反應。

而且他們一起住了這麽久,除了失眠,晚上也從來沒見過宋厭有什麽異常。

不對,宋厭喝醉酒那天似乎明確表示過不喜歡晚上一個人呆在房間。

所以難道說宋厭是不能獨自一個人呆在黑暗的密閉空間?

夏枝野想到這兒,瞬間斂去所有不正經的神色,上前扶住宋厭的肩,低低喚了聲:“宋厭。”

聽見他的聲音,宋厭在一瞬間卸下了所有的力氣,撐在台沿的手指一點點松展開來,夏枝野順勢攬著他的肩,將他轉過來,抱在了懷裏。

向來冷硬的少年這一次也沒有再硬邦邦地將人推開,而是像即將溺斃之人抓到最後一根稻草那般,緊緊地抓住了夏枝野的腰。

額頭也抵著夏枝野寬平的肩頭,大口大口地嗅著他身上熟悉的帶點柑橘調的氣味,像是在尋找某種渴求已久的安全感。

那是一種全然信賴,甚至信賴到渴望的姿態。

夏枝野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宋厭,伸出手臂,輕柔而有力地將他攬進懷裏,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和心跳傳遞一些力所能及的安穩和暖意。

“別怕,沒事了,我在。”

短短的三個詞組後,是黑暗中默契而無聲的信任和陪伴。

那一刻,宋厭就像一個獨自在沙漠裏跋涉了許久許久,熬了許久許久,撐了許久許久的旅人,終於找到了一處可以接納他的甘泉綠洲,獲得了久違的安寧和縱容,而後便一動也不敢動地沉溺於此。

他想著,哪怕這是海市蜃樓,他也願意就在這樣的幻覺中死去,總好過繼續在無望的沙漠裏獨自苦苦支撐。

他依賴並且享受著這個擁抱,直到一道咋咋呼呼的開門聲打破了這份幻境。

夏枝野聽見動靜,偏過頭,看見沈嘉言正一手打著手機的電筒光,一手端著個不知道什麽玩意兒的東西,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他們。

他抱著宋厭,微挑了下眉,大概意思是想表示“你知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但看在沈嘉言眼裏就成了“你怎麽在這兒”“你不清楚自己該不該在這兒嗎”“看到這樣的畫面你不是該麻溜地滾嗎?”

於是求生欲讓他準備假裝什麽都沒看到,掉頭就走。

然而“啪”的一聲,電力恢復,室內瞬間一片明亮。

宋厭也趴在夏枝野身上調整好了狀態,聽見動靜,松開手,站直了身體,一擡頭就看見沈嘉言一言難盡的表情,然後眉眼恢復漠然:“有事?”

“……”

沈嘉言不敢說有事。

畢竟多年來觀看電視劇的經驗告訴他,撞破奸情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而撞破奸情後還沒眼力見的大方承認的更是死無葬身之所。

於是他顫顫巍巍地端起了手裏的酸菜碟:“那個,就是想來問問你們……吃嗎?”

“……”

宋厭和夏枝野看了看廁所門口的標志,又看了看沈嘉言手裏那碟顏色詭異的糊狀東西,沉默地離開了案發現場。

剩下沈嘉言獨自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開始反應過來好像有哪裏不對。

說好的宋厭討厭夏枝野呢??

為什麽成了他在車底哭泣?!

.

回到座位,誰都沒再提剛才的事。

宋厭是不想說。

夏枝野是知道宋厭不想說所以不說。

而沈嘉言是明明想說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說。

桌上的氣氛就挺操蛋的。

本來也沒點多少肉,還全被夏枝野撈給了宋厭,但沈嘉言作為一只資深吃貨居然也沒說什麽,只是默默觀察著兩人的舉動,越看越不對勁。

這叫討厭嗎?是他對討厭有什麽誤解,還是宋厭對討厭有什麽誤解?

而且這邊還有個一米七四的大活人擱這兒喘著氣兒呢,你們倆能不能擡頭多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