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妒忌 這王妃之位原本是屬於她的。

當今永徽帝膝下育有三子。

長子信王是庶出, 因天資頗差、品行不端,在朝中並無半分建樹,只享著尊榮富貴, 連王府後院都雞飛狗跳的。

如今占著東宮的太子是皇後所出, 因是年逾三十才得了這命根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自幼萬般寵溺。加之永徽帝沉迷風雅、流連後宮,將朝政和規勸教導皇子的事都托付給寵臣, 長到如今十六歲, 也沒教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是後宮縱容、朝臣恭維, 養出了個自以為是, 驕縱任性的脾氣。

唯一有點上進之心的,也就誠王了。

他是貴妃所出, 如今二十五歲,算不上多精明強幹。但比起庸弱無能的庶長子、夜郎自大的東宮太子,他多少還能辦兩件人事, 算是矮子裏面拔將軍。久而久之,難免生出覬覦儲位之心, 與皇後母子爭風頭。

司裕去誠王府是奉命刺殺。

這些人跟司裕交了手, 暗裏護著誠王, 自然是背後的主子被許了好處。

謝珽幾乎能猜出那是怎樣的交易。

他沉著臉出了小院, 命陸恪派人將昨晚擒獲的賊首帶回魏州秘密關押, 順便放出崢嶸嶺被連根拔起, 賊首已然落網的消息。而後, 仍整頓車馬,啟程往京城走。

一場襲殺耗盡鄭獬舊部和流竄的刺客,後面的路上就安生了許多。

這日後晌, 進了京畿地界。

待傍晚在客棧下榻時,離京城也只剩下十余裏了。這麽點距離,若是照舊往前走,趕著城門關閉之前入城是綽綽有余的。不過阿嫣月事臨近,加之一路車馬顛簸,身子不大舒服,謝珽便命人早些安頓住下,明日從容啟程。

客棧還算寬敞,雅間也很幹凈。

謝珽將阿嫣抱下馬車,讓玉露她們好生照料,又命陳越去安頓屋舍。他則帶了徐曜在身邊,趁著日色未晚,騎馬在附近瞧瞧。

從魏州到京城千裏之遙,按理來說,京城是帝王居處,該越走越富庶安穩才是。謝珽早年入京時,也曾瞧過京畿一帶的氣象,雖也有藏汙納垢的事,百姓過得還算安穩。

如今卻全然不同了。

南邊作亂的流民如蝗蟲席卷而過,在禁軍鎮壓落敗後,氣焰愈發囂張,一路攻城掠地。那匪首雖行事悍勇,卻缺乏謀略和治軍的能耐,借著一身孤勇和積壓已久的民怨所向披靡,實則占了城池後並不會統轄,更無軍紀可言,反生出不少劫掠之事。

別處百姓聞言,焉能不懼?

當初謝珽打下高平城時,除了安頓布防,進城前便下令軍中不得擾亂百姓分毫,之後也言出必行,嚴苛軍法之下,很快安撫了百姓。於那幾座城池的尋常百姓而言而言,除了守城的兵馬和衙門的要緊官差換了撥人,旁的沒太大不同。甚至衙役還比先前的貪官汙吏勤政愛民了些,數月之內便恢復如初。

這般聲名傳出,此次兵鋒橫掃隴右時,歸降者秋毫無犯,激戰後則予安撫,百姓也肯信謝家的許諾。

饒是如此,仍有不少百姓離散。

而南邊那股流民原就沒軍紀,哪怕賊首想起來約束,也做不到令行禁止,奪得城池後不少百姓又遭劫難,傳出的聲名便頗兇惡。

以至許多人聽說流民迫近,早早就逃了。

原本去歲就有許多地方遭了天災欠收,這般亂象下,流散的百姓愈來愈多,往各處奔逃謀生時,也有不少湧向京城。

那些人,皆被拒在城外。

為免京城的高官權貴們看了糟心,城門衛甚至特地派了人驅趕,將流民趕到十幾裏之外,不許靠得太近。謝珽來時,就看到路邊有衣衫襤褸趕路之人,這會兒跟徐曜騎馬轉了一圈,小鎮村野之中,乞者也比從前添了數倍,多半都是外鄉人。

這還是京城西北邊,若往南走,恐怕亂象更甚。

一大圈繞下來,已是暮色四合。

謝珽心裏有了數,撥馬沉眉而歸。

才到客棧,就見負責戍衛阿嫣的陸恪快步走近,拱手道:“楚家來人了。是上回送嫁的楚安,王妃留他喝茶,在屋裏說話。”

“知道來意麽?”

“卑職沒問,不過看他態度客氣,還帶了點車馬隨從,想必是來迎接殿下和王妃。”

從前荒唐行事,如今卻這般殷勤?

謝珽循著陸恪所指,瞥向阿嫣歇息的屋舍,理了理衣裳,肅容登樓。

……

楚安確實是來迎接的。

——是奉了楚老夫人的意思。

不論成婚之初鬧得如何,兩家這門婚事既然成了,便也算是姻親。當日謝珽母子逼問楚嬙之事,固然令楚安心生惶恐,瞧著後來阿嫣安穩無事,且武氏又派人送來了禮單,對阿嫣頗為誇贊,楚老夫人便覺得,謝家的態度大抵是和軟了些,願意給楚家這個面子。

如今謝珽回京,楚家自然要派人迎接的,讓人瞧著好看些。且禁軍鎮壓流民落敗後,京城裏多少有點人心惶惶,此時又傳來謝珽橫掃隴右,戰無不克的事,縱然朝中對擅自用兵的行徑褒貶不一,謝家的威風終歸令人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