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選擇 他許諾過,會拿性命護著她。……

這封信來自王府, 陸恪親筆所寫。

上頭說,王妃前日去給裴老夫人賀壽時,在金氏的住處遭了人調包。因賊人太過狡猾, 裴家和王府的仆從都沒想到會有人以口技瞞天過海, 因兩人是密談要事的架勢,更不敢擅闖攪擾。

等玉露和嬤嬤察覺不對勁, 隔窗試探出破綻,推門闖進去時, 屋裏就只有被打暈的金氏和學舌掩飾的女子。

裴家立時將人生擒, 一面命府兵去追, 一面趕緊報給王府。

武氏與陸恪聞訊大驚, 忙命搜捕。

彼時,距離王妃被堂而皇之的調包帶走, 已有近兩盞茶的功夫了。

當日裴府賀客往來,人員極為繁雜,且隔了兩炷香後對方早已走遠, 查起來也十分不易。

裴家的府兵循著蹤跡追過去,撲了個空。武氏坐鎮府中, 與朱九嚴審那個名喚蘭心的美妾, 一面命人嚴查城門出入的車輛轎馬, 一面讓人循著城外可能的去處找尋, 卻毫無所獲。陸恪將手下分作幾隊, 他也親自出馬, 循著蛛絲馬跡抽絲剝繭, 追查陳半千的蹤跡。

當天傍晚,陸恪在城中找到了陳半千。

但也只有陳半千。

且這狗賊故意玩弄心計分走陸恪的注意,平白耗費了大半日功夫, 在陸恪步步迫近,自知難逃性命後,已然自戕。

而王妃依然杳無蹤跡。

武氏未料陳半千竟能在陳越和裴家的眼皮子底下,當著睽睽眾目和森嚴的府兵,擺出這麽一道偷鸞轉鳳的詭計。

但整日勞累後情勢也漸漸分明。

那個名叫蘭心的女子雖存有必死之志,當真落到朱九手裏時,卻還是架不住嚴酷手段,將所知的盡數都招了。

她和陳半千其實都是北梁人。

十余年前,陳半千就以商賈之身南下,試圖放長線釣大魚為北梁刺探消息。混到京城後,他盯上了年紀不算太大的誠王,有意投奔結交。彼時誠王正當總角之年,即便心存防備,不輕易與商賈之人往來,對他也留了印象。後來誠王年紀漸長,跟陳半千日漸熟絡後,漸生信任。

陳半千原就從北梁帶了巨額資財,又有誠王和貴妃做靠山,雖沒成為眾人覬覦的皇商,卻也將生意越做越大。

這些錢,大半被他奉予貴妃。

貴妃有了這份藏在暗處的源頭活水,正好為誠王鋪路爭寵,而誠王也愈發信重陳半千,幾乎引為心腹。

朝堂上的一些要緊消息隨之秘密送往北梁。

後來北梁重兵南下,謝袞戰死。

領頭的將帥,恰是陳半千在北梁時自幼熟識的摯友。當時他敢雄兵南下,也是因陳半千看出了皇家對北梁的猜忌,又從吉甫行事的蛛絲馬跡中猜到了河東可能藏有內鬼。

於是一場惡戰後謝袞戰死,河東危懸。

北梁士氣大振,意欲闖破這道鐵鑄般的屏障,大舉揮師南下。永徽帝和吉甫則打著更響的算盤——河東歷來兵強馬壯,哪怕沒了謝袞,憑著蕭烈等一幹老將,也絕不會放任敵兵南下。屆時河東與北梁互耗,各自元氣大傷,既可保邊關無虞,也能斬除謝家對皇權的威脅。

就連襲爵之事,吉甫都是故意給謝珽的。

畢竟,謝礪正當盛年,若由他掌兵,無異於另一個謝袞當權,仍能威脅皇家。而謝珽襲爵名正言順,且當時不過十五歲,讓初出茅廬的少年統領一群戰功赫赫的老將,可想而知這王爺有多根基不穩。這於朝廷而言,有益無害。

幾撥人馬,皆各懷鬼胎。

誰都沒想到年才十五的謝珽橫空出世後,竟能率兵橫掃北梁敵軍,非但親手斬了敵軍主將,更將犯境者盡數擊殺。

一場鏖戰之後,北梁元氣大傷。

而謝珽也以狠厲手腕和震動京城的戰功名聞四海,隨即與寡母迅速拔除存有異心之人,穩住河東局勢。

一切似乎塵埃落定。

唯有陳半千在痛失摯友後,憤懣之極。

也是那時,他生出了離間之心。

於是暗中布局,悄然混到魏州地界,以誠王的名義勾搭上了對王位覬覦已久的謝礪。因忌憚謝珽和武氏的雷霆手腕,他沒敢在魏州多做手腳,只未雨綢繆的跟與謝礪交好的幾位武將做生意往來,其中就包括裴家。

彼時,謝礪的野心尚未昭彰。

他這些年跟誠王的往來原就在暗處,謝珽初掌軍權極為忙碌,無緣無故哪會在意這麽個不甚起眼的商人?

陳半千遂緊鑼密鼓的織網,埋下伏筆。

蘭心也是在這時,潛入了魏州。

她也是出自北梁的將門,父親隨軍南下,在謝珽為父報仇斬盡敵軍時,將性命留在了邊關。蘭心為此深懷怨恨,加之自幼有學舌說話的天賦,與陳半千一拍即合,被人牙子賣到魏州後,混進也算望族的隋家成了個丫鬟。

此後三四年,陳半千銷聲匿跡。

給誠王和謝礪牽線之後,剩下的事無需他跑腿,謝礪手底下的徐守亮就能辦妥。蘭心潛入魏州後為的也不是刺探消息,憑著自幼養出的見識和心氣,攀上了極愛湊熱鬧赴宴遊玩的隋家姑娘,趁著頻繁的宴席暗裏學舌,神鬼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