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3/5頁)

他連忙打量師叔的表情,見師叔沒有察覺自己的愚蠢,這才僵著臉慢慢把腿放下。

“師叔打算怎麽救那婦人呢?”伏傳問。

因吞沒與十一年前舊傷的關系,謝青鶴的大部分修為都處於負荷極大、不能輕動的狀態。

平時他表現得像個普通人,實際上,他的各方面能力也與普通人相差無幾。

目不能遠視,耳不能輕聽。

在身體狀況良好的情況下,他可以把握住各方面平衡,稍微抽取一部分修為,維持某種能力。比如說,在騾馬市跟隨伏傳時,謝青鶴就增強了自己的目力與判斷力,還故意增加了隱匿氣息的能力,讓自己能夠隨時營救伏傳又不被伏傳發現。

這種狀態也有危險與弊端。

被壓在體內的魔類可能會趁勢勾引蠱惑他,混淆他的記憶與神智。

這麽多年過去了,謝青鶴一直將平衡把握得很好,至少,他還從沒有因此被魔類暗算成功。

現在,謝青鶴也化用了一部分修為,增強了自己的耳力。

他正在傾聽整個村落。

伏傳趴在桌前玩村長家待客用的茶杯。

那是難得的一套顏色相同的杯盞,看上去是一套,壺嘴磕了一片瓷,蓋子用繩子拴在壺身上,壺身與壺蓋顏色不一樣,蓋子還小了一圈,勉強能蓋住,可見是摔了重新配的蓋兒。杯子也用得很舊了,總共四個杯子,三個都缺了口。

“鄉人們想湊一套齊整的茶杯都這麽難啊。這可是村長家裏。”伏傳突然說。

謝青鶴仍舊和耐心地傾聽著。

傾聽是件非常需要耐心的事情。並不是擁有了耳力,就能分分鐘窺見不為人知的隱秘。

——哪有那麽恰好,你豎起耳朵,人家就馬上開始說秘密?

所以,謝青鶴也不僅是徒勞地等待。

他將耳力增強,整個身心都沉浸在體察入微的玄妙之中。

除了能聽見村中農人房中的私語,也能聽見牲畜圈中的呼嚕與沉眠,稼穡生長的茁壯與破土,甚至能聽見裸露土地中各種蟲卵成熟的聲音。這片大地上,不獨有人耕種、生活,也有畜鳥蟲魚,也有花草樹木,天上降下的寒露,地上蒸騰的雲水……

至於伏傳閑得無聊要找他說話……

他聽見伏傳在屋子裏亂轉,聽見伏傳嘀咕,他還知道伏傳滿心煩躁。

“師叔,我知道你想救那婦人。可人必自救而人救之。她今日被丈夫打得臭死也不吭氣,咱們救了她這一次,明日走了,還能救她第二次,第三次麽?”

伏傳手指堵住茶杯上的小缺口,覺得這世上的一切都充滿了不完美。

“您行走江湖這麽些年,您才是老前輩。想來不必弟子多嘴,您也能看出來。”

“什麽狐狸精,除邪祟,都是假的。那神婆改口之前,先看了那婦人的婆婆一眼。後來也是那家的婆婆取了銀錢出來,給了神婆做酬勞——這事兒就是那家的婆婆要殺媳婦,便求助神婆。”

“今日狐狸精沒了,明天狐狸精又回來了!這婆婆才該殺!”伏傳惡狠狠地說。

謝青鶴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似水波微顫,忍不住睜眼,看向伏傳。

伏傳眼底帶煞。

“你心中有隙。”謝青鶴顧不上監聽遠處,注意力都放回了小師弟身上,“為何不念守心經?你的基本功都練到哪裏去了?攝念,靜心!若不會,即刻數息,一……二……三……”

伏傳根本不理會他的指點,仍舊趴在桌上:“我好端端的,不會入魔。”

見謝青鶴還不肯罷休,一直盯著他,他才解釋說:“我小時候就這樣了。但凡聽別人訴說痛苦委屈,我就能感同身受。不過,您別看我心中帶煞,其實不會影響我的心智。不然師父早就把我關起來了,哪裏會讓我獨自一人往山下跑?”

“你修的是九轉同心道?”謝青鶴熟知宗門中的一切,馬上就抓到了重點。

伏傳搖頭:“我輕信易感的毛病是天生的,不過,我就算聽了別人的故事會流淚憤怒,也不會影響我對局勢的判斷,因為,我聽好人的故事會流淚,聽壞人的故事也會感動,好壞都是一樣的。師父說,我這不分好壞同施憐憫,才是真正的無情,想叫我修無情道呢。”

說到這裏,他摸了摸自己的槍,說:“不過,我和師父一樣,修的是一心道。”

“師叔,您還沒有告訴我,要怎麽救那婦人?”伏傳好奇地問。

謝青鶴覺得小師弟有些矛盾:“你一邊說救不得那婦人,一邊問我如何才能救他,那你究竟想不想救她?你若不想管閑事,就不該讓我把馬車趕得這麽近。我修人間道,自知人力有盡,平時也不會多問凡夫俗子的愛恨悲歡。若不見人間悲苦也罷了,既然近前看見有人受苦含冤,難免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