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頁)

這支箭也是白羽上纏著金屬絲。謝青鶴近距離看過,應該是銀絲。

白銀的價值自然不如黃金。不過,將金銀打成極其細小的絲線,貴重的就不再是材質本身,而是拉絲的手藝。這種手藝通常是用來做藝術品的,貴人們的首飾器皿,把玩的玩意兒。

誰會把這麽精巧的手藝,放在殺人流血的消耗品——箭支——之上呢?

伏傳拿著那支箭,看了許久,說:“當初殺死我阿娘的箭也是這樣的,不過,纏的是金絲。”

他被謝青鶴送上寒山的時候,燕不切已雲遊數年,真正的燕不切當然不會知道其中細節。

伏傳這會兒也顧不上跟師叔計較挨揍的事,分析道:“李叔幫我多方打聽過,殺死我娘那支箭上的金絲手藝很高明,民間的匠人幾乎做不來,是內造的手藝。”

“內造的手藝放在首飾上不奇怪。婦人不得幹政,皇家更不可能讓後妃掌握兵權。所以,這手藝放在箭支上邊就很獨特了。以此想來,必然是與皇室有極其密切關系、又能獨自掌握兵權——哪怕是小股人馬——的貴人,才能使用這麽驕悍珍貴的箭支。”伏傳說。

“有線索了?”謝青鶴問。

“查了許多年都沒有線索。”伏傳拿起手裏的銀絲白羽箭,“如今有線索了。”

當初謝青鶴只拿回了一支金絲白羽箭,他也不曾親眼目睹劉娘子受傷,也不可能知道射殺劉娘子的弓手功夫如何。伏傳這些年來,一直在查皇帝龍潛時身邊的各脈勢力,始終沒有任何使用金絲白羽箭的豪闊軍備出現。

今日被千乘騎圍殺,又一支相似的羽箭出現,伏傳才知道這弓手身手極好,很可能是匹獨狼。

——根本就沒有成建制的小股軍隊,就是一個單獨的、功夫好、裝備奢豪的弓手。

“我沒追上他,是因為他有飛鳶。”伏傳說。

飛鳶上天的時候,謝青鶴正在林中殺敵,一來敵人眾多,二來繁茂的樹冠遮擋了視線,他並不知道那弓手竟是用飛鳶逃脫了伏傳的追捕。

他想了想,說:“江湖中持有飛鳶的門派也不算少。你可修書一封,求問於掌門真人。”

換句話說,這人雖駕乘飛鳶逃跑,卻未必與寒江劍派有多大關系。

謝青鶴也是與上官時宜同往封魔谷時才知悉此事。伏傳初出江湖,見得少,不曾問過師門。上官時宜那邊則很可能是沒想起來。謝青鶴解釋說:“咱們宗門最後一次將飛鳶贈予別派至交,那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平時也不涉及此事,掌門真人一時顧及不到,不曾跟你交代也是有的。”

伏傳心中的驚疑方才漸漸按下:“待去了安陽城,我讓人送信回去問問師父。”

“你還要去安陽城?”謝青鶴覺得頗為不智,“千乘騎已經找上門了,此時不宜暴露行藏。”

伏傳想了想,說:“我的身份也不是秘密,娘親在各處的產業也漸漸恢復了起來。朝廷若真要對我下手,我去不去安陽城,那邊都不會安全。”他將那支箭握在手中,語氣變得復雜,“李叔說,靖太祖比乾元時候好多了,吏治清明,嚴懲貪腐,生意都比從前好做許多……我想,他若是個明君,應該不會隨意禍害治下小民吧?”

謝青鶴聞言一愣。

若是伏傳不提,他也不曾細想。想起此次出山的見聞,不得不承認,時局確實在漸漸變好。

他在密林隱居了十一年。

上次出山時,雲朝還撞上了搶劫的難民,為此他還怒殺了幾個官聲不好的縣令。

此次出山的感覺就很不同了,沿路的村莊多了,人也多了,路上搶劫的也有,畢竟地廣人稀,皇權也管不到每一寸土地,但,搶劫的若非黑幫綠林,就是白天耕作夜晚殺人的悍民,並非流難之人。

村莊裏的農戶能囤些糧食,殷實人家還能招待過路的行人一頓飯,菜裏有油,圈裏有牲畜。

這一切,都是伏蔚登基之後,才發生的變化。

“傻孩子。”謝青鶴摸摸伏傳的腦袋,“他治世有能,與他會不會禍害治下小民有多大的幹系?騾馬市那群無辜就不是他的子民了?不是照舊差點被千乘騎屠個幹凈?”

“他若是個昏君,殺了你,還有人替你罵他。如今麽。”謝青鶴不禁嘲笑,“那可完蛋了。這麽一個與民休息、造福萬方的皇帝,他要幹掉你,你必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那……”伏傳懵了,“我要趕緊去安陽,把錢莊和布莊的夥計都遣散……”

“你下山來,師父可曾給你什麽?”謝青鶴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說漏嘴了。

伏傳聽見他說了“師父”卻也沒有多想,大概就是“你師父”簡化成“師父”的口語。用自己的身份稱呼第三者,顯得更親昵罷了。上官時宜給了他挺多東西,他都扔進祖師爺空間了。可是,被師叔撿到的時候,他身上連個布條都沒有,總不能憑空把祖師爺空間裏的東西變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