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3頁)

束寒雲小心翼翼地看著謝青鶴的臉色,再次替自己辯解:“師哥,我這兩年都在閉關靜修,實在不知道他做的這些事。這兩日我收到您出山的消息,已經訓斥過他了,他……”

“若我不出山,你就不管束他?”謝青鶴突然問。

束寒雲愣了片刻,解釋道:“我不敢撒謊。師哥,這些年我的守心大法練得不很容易,只叮囑下人密切守著您的消息。若非您出山護著小師弟,下人來報,我根本就不會知道阿蔚做的這些事。”

謝青鶴無話可說。

束寒雲對他很坦誠,坦誠得近乎無恥。

“小師弟說,你曾對師父建言,說‘殺一人不如活一人’。我也知道你本是為自己求情,求師父寬恕你,再給你一次機會。只是,赦罪活命的道理,你且不如小師弟想得明白。”謝青鶴說。

束寒雲抿嘴低頭,似乎和從前在山中一樣,乖乖地聽著訓誨。

“小師弟也知道輕易不能赦罪。你若願赦一個惡人不死,就得保證這惡人不再害人。當初伏蔚弑父殺兄登基,對我下了幻毒,是你跪地求情,說他生而不易,說他胸有抱負,能活萬千生民,撫育天下百姓……”說到這裏,謝青鶴突然不說話了。

停頓片刻之後,他才把話題找了回來:“倒是我想錯了。當初赦他不死的,不是你,是我。”

謝青鶴為什麽會饒恕伏蔚?

因為伏蔚從小在宮中被排擠虐待?因為伏蔚生世可憐?因為伏蔚有可能成為有道明君?

都不是。

他不殺伏蔚的唯一理由,是因為伏蔚利用日升月落術,綁架了束寒雲。

二身一體,兩心同命。

每到日升月落之時,二人就會交換皮囊,成為對方。

這種混淆皮囊魂魄的邪術,得自於不平魔尊。不論是上官時宜還是謝青鶴,都束手無策。

若是謝青鶴殺了伏蔚,束寒雲也會隨之隕落。

束寒雲是早與伏蔚共謀,自願被伏蔚挾持?還是因二人都被不平魔尊所趁,混淆過記憶,所以束寒雲一個不小心才被伏蔚所暗算?除了束寒雲自己,誰都不知道。

不管束寒雲是有心還是無意,他與伏蔚捆綁在了一起,謝青鶴只能黯然敗退。

謝青鶴本覺得束寒雲有義務約束伏蔚,話說到嘴邊,發現該承擔幹系的不是束寒雲,而是自己。

束寒雲有什麽義務呢?

他不過是拿著自己的命,脅迫過謝青鶴而已。

“我若直闖宮禁,只怕驚動太大。還請你替我給周朝天子傳話。請他將小師弟下山之後,他頒旨令的前因後果,想了什麽,謀了什麽,做了什麽,一一寫清楚。如何處置此事,我知曉詳情之後,再與他商議。”謝青鶴站了起來,“自然,他也可以不寫。我會親自去禁中問他。”

哪怕是十一年前,謝青鶴也不曾如此態度決絕。束寒雲吃驚地說:“師哥為何動怒?”

“你總覺得我在生氣。”謝青鶴回頭看他,“我若生氣,是這樣好說話麽?”

“這本是小事。小師弟安然無恙,其余諸事我也可差人為小師弟澄清。師哥,我已經訓斥過阿蔚,他也知道錯了。這事為何不能就此揭過呢?說到底,阿蔚是小師弟的親生父親,君臣父子綱常所在,何況,小師弟這不是好端端地麽?”束寒雲上前拉住謝青鶴的手,“師哥,求你別生氣。”

謝青鶴轉頭看他,突然捏了捏他的臉,說:“寒雲,我竟不認識你了。”

“伏傳是活得好好的。死在這場混亂中的無辜池魚呢?楊柳河莊園和折柳街大宅皆為邪教祭壇,滅門慘禍可以不算在伏蔚頭上。被滅門栽贓給伏傳的兩姓人家,死在騾馬市的商人、武夫,也包括被伏蔚派來送死的幾百個千乘騎……這些人死得莫名其妙,在你眼底都是‘小事’?”

“你與我說君臣父子,是不是還有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敢不亡’?只怪伏傳為什麽不乖乖去死,惹出這麽多的禍事來,打攪了二爺的清修,真可惡啊。”

束寒雲連連否認:“師哥誤會我了,我不是……”

他伸手想要抱住謝青鶴。

謝青鶴只不過往旁側回避了一步,上臂輕擺,不知怎的就打掉了束寒雲的面罩。

戴面罩自然不是為了故作神秘。隨著面罩滑落,束寒雲左邊顴骨近左眼的地方,一道猙獰的舊疤痕露了出來。這讓束寒雲十分慌張,連忙低頭去尋面罩,重新戴回臉上。

謝青鶴看著他那道猙獰恐怖的傷痕,瞬間想起他滿臉是血撲在地上的可憐模樣。

幻毒造成的困惑與混淆在心尖翻湧。

鎮靜片刻之後,謝青鶴低聲道:“束寒雲,你太可惡。”

謝青鶴只是回避,根本不可能打掉束寒雲的面罩。以束寒雲的身手,在謝青鶴無意撕扯的情況下,束寒雲想要保住自己的面罩不落,那就絕不可能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