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第3/6頁)

廊廳中建築特殊,能將主席上的聲音聚傳四方,謝青鶴說幾句話不費力就讓所有人都聽見了。

原本就在悄悄議論他身份的眾陪客更震驚了。

來丞相府上吃接風宴,直接說開點開席,吃完了我要回家休息,你搞這麽多事真的很煩。

——這是半點沒給韓丞相面子啊。

哪曉得韓琳居然也沒生氣,果然笑呵呵地吩咐開席,馬上就有侍人魚貫而入,捧上熱菜。

也有韓琳麾下脾氣頗為暴躁的武將看不順眼,小菩薩都沒有這麽無禮蠻橫,你從哪裏冒出來的毛頭小子就敢高踞上位、肆意發令?只是韓琳早就摸準了自家部將的脾性,這幾個脾氣火爆的才剛有出面嗆聲的苗頭,馬上就被韓琳故意安排在附近的幾個老友按了下去:“來來來,吃菜喝酒……”

熱菜上了兩盆,謝青鶴看著桌上菜色笑了笑,韓琳是真的很有心思,全是伏傳愛吃的菜色。

就是這種細節處讓人覺得很曖昧,偏偏又挑不出任何錯處。韓琳與伏傳相處六年,只知道伏傳的口味,不知道謝青鶴的口味很正常,布置接風宴時安排伏傳愛吃的席面,那就更加沒問題了。

韓琳跟謝青鶴說這幾年的艱辛,伏傳與周家三口都出了大力,他提及伏傳也很正常。

被謝青鶴告誡過之後,韓琳倒也不敢故意把伏傳往自己身邊劃拉,只是這些年許多事都是他與伏傳商量著辦的,在南郡如何剿賊、對抗地方世家,如何與京中周旋,如何進京逼粱安侯下野……當著謝青鶴的面,總不能把伏傳的功勞都給抹了吧?難免就得提,還得狠狠地誇,說得感念不已。

不說韓琳身邊幾個心腹下屬,陳老太和二郎聽著眼眶都有些紅。

唯獨謝青鶴與伏傳不為所動,兩人該吃吃,該喝喝,真打算吃完了飯就回家休息。

這時候韓琿被“捉”了來,席前下拜:“大哥,兩位先生,都是我治軍不嚴,方才縱容下屬胡亂傳話。往外遞話的幾個部將我都審出來了,個個痛打八十大板,以儆效尤——我也知錯了,請兄長與先生們責罰。”

韓琳放下酒杯,訓斥道:“你做的好事豈止這一件?富安縣之事,你自己與大先生說清楚!”

韓琿低垂下腦袋,甕聲甕氣地認罪:“此事都該我來負責。當初周郎來尋我為匪首說情,我就不該沖著他的身份顏面,對他忍讓屈服,命令麾下部卒按兵不動,以至於富安縣失守,守城士卒死傷數百人之多……更有無辜百姓慘遭匪賊殺戮……”

這就不是來認罪的,而是為了替他自己和韓琳,當眾脫罪。

若是閉上門商討此事,謝青鶴責怪韓琳以尊長的身份,沒能及早阻止雙方爭執,導致讓事態惡劣到發生富安縣慘事……韓琳無法自辯也無法推卸責任。

然而,這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世人論跡不論心,法理公義就是法理公義,沒有可置喙商榷的余地,也不可能去講究前因後果。

若謝青鶴想要為了富安縣之事怪罪韓琿,就得先把“罪魁禍首”大郎處置了。若是連韓琿都沒理由處置,還怎麽繞過韓琿去責怪韓琳?

韓琳沒想到的是,謝青鶴壓根兒也沒想過怪罪他。

“我不受你的禮,你有事也不必向我交代。”謝青鶴跟韓琿切割了關系,又對韓琳說,“我的徒弟我自己教,你的弟弟,你的部屬,也是你自己教。我早年就專心修行不問世事,此後我依然不問世事只管修行,你與我小師弟有什麽交情往來,仍是和從前一樣,不必多問我如何想法。”

謝青鶴話音剛落,韓琳與韓琿都沒做出反應,伏傳突然站了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伏傳身上。

“打從你大兄奉旨駐軍南郡以來,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為將者統禦萬千,摧城拔寨,守土安邦,若為疆土百姓,雖君命也可不受。你倒是挺大的出息,周承庭一無上諭二無軍令,他不許你剿賊,你就眼睜睜地看著富安城陷,如此心志理智,你也配領兵守土?!”

伏傳不客氣地把韓琿噴了個狗血淋頭,他在韓琳麾下深有威嚴,廊廳裏大大小小老的小的將官聽他罵人,全都縮著脖子暗暗咋舌,有人對韓琿深表同情,卻也沒人對伏傳的訓斥表示出不滿。

韓琿膽子比較肥,不敢招惹謝青鶴,卻敢跟伏傳頂嘴:“伏先生,他雖沒有聖旨軍令,可他是您的弟子,又是阿姆的孫孫,我哪裏敢得罪他呢?”

把陳老太氣得夠嗆,罵道:“我那日是白救了你一條命,倒叫你現在來說嘴!”

這屋子裏在亂軍之中被陳老太救過小命的也不在少數,聽見陳老太罵人,明白事理的也都暗暗感慨,韓琿這話說得是有些忘恩負義。拿著昔日所受的恩惠說嘴,罪名全扣人家孫子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