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大爭(51)(第4/5頁)

這句話讓伏傳激動起來:“大師兄說話何其可笑!若換了今日我不是我,而是一味師兄,南風師兄,大師兄也只管聽他們的想法,他們說把人放在紫央宮就放在紫央宮,一句不教他們嗎?!”

謝青鶴心想,他們與你怎麽相比?嘴裏卻不肯承認,辯解說:“你這話說得沒良心。我雖沒有吩咐你要把林姑安置在城外,卻也提醒過你。哪裏是一句不教?”

伏傳激動的時候站了起來,光溜溜的身上露出鎮魂釘刺過的傷痕。

謝青鶴見了他身上的個個小洞,也忍不住有些生氣:“你就是為了這個與我置氣?今日背身不肯理我,去與那群難民談笑風生,那一日當著我的面將鎮魂釘拍進體內,都是為了這個?!”

謝青鶴畢竟多年執掌宗門大權,積威深重,他才翻臉質問一句,伏傳的氣勢就弱了大半。

“不是。”伏傳磕巴地否認,“今天,是,那天,真……的不是。”

那日的事,此前的事,都讓伏傳情緒不好,他低聲說:“大師兄,私蓄鬼奴的事,我一直都沒覺得後悔,直到那一日,我知道凉姑趕在我回來之前,夜奔七十裏,試圖襲殺大師兄。若大師兄不知道我有多難過……”

“我知道。”謝青鶴說。

伏傳想起那枚被藏起來的尖,低頭說:“是啊。大師兄知道,才會瞞著我。”

他自失地笑了笑,承認自己對大師兄做了特別過分的事情:“大師兄替我藏起了尖。我替大師兄做的,就是當著大師兄的面,在自己身上開十二個洞。我可真是太壞了。”

謝青鶴與他都沒有太過深入地談那件事,是因為那日事態緊急,無暇多說。

現在沒說兩句又繞回了那十二枚鎮魂釘,可見這件事橫亙在謝青鶴心尖,實在不能過去。

伏傳擡頭問道:“大師兄就沒有覺得,對我有些太過縱容了嗎?”

謝青鶴冷冷地說:“沒有。”

“大師兄,你就是偏心。林林總總許多事,但凡不是我,換了其他師兄,大師兄早就訓斥責罰他們了,唯獨我,一味哄我,從不罪我。就說養鬼之事,換了一味師兄,大師兄豈能不管他?”伏傳質問道。

謝青鶴拒絕換位思考:“你就是你,你不是他,怎麽換?”

“如果是一味師兄呢?大師兄見他養鬼之後,也會這麽好聲好氣說,你也有你的想法,養鬼雖不好,你喜歡也可以養著玩兒麽?!”伏傳非要跟陳一味杠上了。

謝青鶴被他氣笑了:“他不敢養!”

這才是問題所在。

伏傳懵了。

以謝青鶴的身份積威,他若告誡陳一味養鬼無益於修行,哪怕只是順口說一句養鬼沒什麽好處,陳一味就絕不敢動養鬼的念頭。

伏傳茫然回想從前,愕然發現,如果是在與謝青鶴定情之前,大師兄告誡一句養鬼無益,他還敢對凉姑生起好奇之心,憐憫之意嗎?不敢!就算他動了悲憫之心,救了凉姑的鬼魂,也絕不敢把凉姑養在身邊試煉詭術。

他一直糾結於謝青鶴對他“雙標”,一味哄他寵他,惟恐被溺殺,不依不饒地使脾氣。

這時候才突然想明白,原來不止大師兄雙標,他自己也在潛移默化中轉換了性情。

陳一味不敢做的事情,他為什麽敢做?因為他知道大師兄不止會寬恕自己,還有足夠的能力給自己兜底。甚至還可以怪罪大師兄為什麽不管束自己,任憑自己行差踏錯——半點責任都不必扛。

你不是早就知道大師兄的寵愛沒有底線嗎?你還敢往這口填滿了蜜的深井裏跳?

伏傳不敢跟謝青鶴談“溺殺”二字,他也不能指望大師兄改變。他很清楚,從頭到尾,都是他自己的問題。

“我想明白了。”伏傳覺得自己太可笑,一直在糾結如果是一味師兄,大師兄該不該訓斥管束自己,卻從來沒有想過,陳一味根本就不會像他這樣有恃無恐地挑釁大師兄的權威,“大師兄,我以後也不敢了。”

謝青鶴本能地意識到不妙,皺眉問道:“又在胡說什麽?不要總是和其他人比。你與我是什麽關系,與他人怎麽能一概而論?陳一味是我治理宗門的臂膀,我只要他安分聽話不出差錯,胳膊不聽使喚可還行?——你是我的道侶,你不必‘聽話’。”

伏傳含糊地點頭:“嗯嗯,我知道的。大師兄,頭有點涼颼颼的。”

見伏傳拿了水瓢過來,謝青鶴明知道他修為在身不懼寒暑,還是給他舀水沖去頭頂的皂角。溫熱的水流從冰涼的發絲間潺潺流過,謝青鶴專注地替他清理短發,輕聲說:“越來越說不清了。”

伏傳則盯著發尖汩汩往下淌的水流,說:“總打嘴仗也是無趣,大師兄只管看我日後行事,若是再與大師兄負氣爭執……”他想賭些什麽,想起大師兄根本不會讓他吃虧,又實在想不出代價,“大師兄,我不會再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