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大爭(53)(第3/5頁)

然而,在他張嘴之前,他突然想起與大師兄爭執時,得到的那句“他不敢”。

如果一味師兄不敢違背大師兄的吩咐,我也不應該敢。這個念頭,讓伏傳所有支棱起來的心思,都靜悄悄地湮滅了下去。

“是。”伏傳答應一聲,即刻蹬鞋下榻,“我這就去找舅父。”

謝青鶴沒覺得有哪裏不好。自從那日與小師弟攤牌坦誠之後,小師弟再也沒有鬧別扭,再也沒有故意找茬,就仿佛回到了二人最初相處的好時光。

“早些回來。”謝青鶴心情愉悅,對伏傳越發溫柔,“大兄給你烤橘子吃。”

“嗯,馬上就來!”伏傳也很開心。

陳起一連病了好些天,謝青鶴只管照顧他一天兩頓藥,其余時候都拉著伏傳在屋內貓冬。

比較苦逼的就是項斐和陳秋了。謝青鶴與伏傳就住在紫央宮偏殿,陳起休息的時候,他倆轉身就回偏殿休息,臨時趕到正殿伺候湯藥也不費多少功夫。項斐和陳秋卻住在西南角的玉山宮,為了裝孝子只能從早到晚在紫央宮熬著,侍疾還不能玩樂,父主生病呢,你開開心心玩啥呢?

姜夫人很快就來接手伺候湯藥,衣不解帶地服侍在床邊,謝青鶴就更清閑了。

蓋因謝青鶴的方子開得好,陳起每天吃了藥就睡覺,睡醒就舒展筋骨,吃吃喝喝,多年征戰落下的舊患,傷痛,疲憊,似乎都在長時間的睡眠中被一一補償。病了幾日,精神卻越來越好。

這使得陳起深感神奇,大約知道是兒子的藥開得好,他也不抱怨病中憋悶,老實在家養病。

只要兒子不說停藥,他就堅決不起床。

因姜夫人噓寒問暖照顧得很周到,陳起也逐漸想起了他倆的舊時光——姜夫人覺得夫妻二人就是相敬如賓,架不住舊情被腦補,越想越美好——也可能是太久不近女色,總之,陳起對姜夫人舊情復燃了。

這事完全出乎謝青鶴的意料之外。

他有些後悔。姜夫人與常夫人關系很曖昧,謝青鶴認為自己不會看錯。

然而,姜夫人名義上還是陳起的妻室,此前陳起認為姜夫人年紀大了,喜歡鮮嫩的小姑娘,去找姜夫人都是商量家事,從不做閨閣之思,可陳起真要有了想法,姜夫人就沒有拒絕的權力。

謝青鶴深覺愧疚,若不是他把陳起放倒,陳起在病中虛弱懷念起姜夫人的好,就不會有這事。

沒等謝青鶴後悔多久,伏傳就跟他通風報信,說望月宮裏喜氣洋洋,都在慶賀姜夫人復寵。

謝青鶴以為自己聽錯了:“喜氣洋洋?”

伏傳很肯定:“大家都很高興。我娘高興,夫人也高興,圍在一起說笑呢。”

謝青鶴不大理解姜夫人和常夫人的心理,但可以肯定的是,姜夫人重新得到了陳起的尊重和愛護,這對望月宮是絕大的好事,可能對於其他人來說,心愛與交歡是兩件事,可以徹底地分開吧?

“也可以停藥了。”謝青鶴說。

就在此時,有從人到門前立定,說道:“郎主請小郎君往正殿說話。”

陳起在家就喜歡這麽不管晝夜陰晴地召見兒子,老子使喚兒子,天經地義的事。謝青鶴無奈地與伏傳笑了笑,起身更衣穿鞋,伏傳小聲說:“再躺十天才好。”

謝青鶴摸摸他的腦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你自己吃飯,晚了就睡,不必等我。”

伏傳摟著他非要親一下,才肯松手讓謝青鶴離開。

因正殿離得不遠,謝青鶴出門只披了一件大氅,裹著就往外走。這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冬夜無邊暗沉,燈籠的光都仿佛比夏天窄短了一圈。路邊還有一些殘雪,胖乎乎地坐在石子上。

謝青鶴遠遠地看見正殿裏燈火通明,問道:“誰在裏面?”

陳起是個不大講究的脾性,夜裏若非召見臣下、處置要務,他自己待著時點燃的燈火都有數,能照亮閱讀就足夠了,絕不會滿屋燈燭照耀堂皇。這也是苦出身的一點節儉。

前來傳召的下人連忙答應說:“葒郎在郎主跟前。”

謝青鶴只知道閻葒的存在,並沒有見過閻葒。奸細都是小人,上不得台面,陳起顯然也不會很樂意讓奸細頭子跟兒子走得太近。今天突然鬧這麽一出,那是……被告狀了?

謝青鶴已經把陳起的脈掐得無比精準,有恃無恐,根本不擔心此時的處境。

他氣定神閑地走近正殿,下人們替他開門打簾子,服侍他脫掉身上大氅,換上幹燥溫軟的便鞋,夏賞親自出來接他,手裏還捧著一盞清冽的甜漿。屋內炭火重,須吃蜜水下火。

謝青鶴喝了一口蜜水,夏賞輕聲說:“主人才說香薰得頭疼。”

“南邊窗戶推開,點一爐清水香。”謝青鶴說。

夏賞馬上就讓下人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