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大爭(61)

叫伏傳對謝青鶴下手,哪怕是陳起的皮囊,裏面只有大師兄一縷分魂,伏傳還是不忍心。

他拉著陳起的手,說:“大師兄,你躺下多睡會兒,不要起床。夏賞來請,你也不要起來。只管悶頭睡。我看著天亮了,就跟大……就跟你來看你……”兩邊都是大師兄,他說起來有些混亂。

謝青鶴的幽精點點頭,對伏傳是有求必應:“好。我等你來。”

“裝病也沒什麽難度。”伏傳仍舊不大放心,叮囑說,“你不要與人多說話,他們不敢催問。”

他在床前安慰幽精,爽靈冷眼瞧著,倒也沒有催促。

好不容易拉拉雜雜說完了話,伏傳扶著幽精躺下,爬上爬下地給他掖被角,放下簾帳,再次問候晚安,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為了不驚動殿外的衛士,他倆還得原路返回。

走到故意驅散炭氣的小門,謝青鶴就停住腳步,側頭看向伏傳。

要背。

往日謝青鶴都覺得不大好意思,總要伏傳討好兩句,才肯腆著臉接受小師弟的好意。這對伏傳來說是舉手之勞,謝青鶴卻總是放在心上,感念許久。

現在謝青鶴沒有任何羞澀感激之心,全然是理智分析下,選擇了對二人最有利的方案。

——你背我回去。

完全符合你我的利益,那就別磨嘰了,直接這麽辦。

伏傳感覺有點怪怪的,上前站定。謝青鶴硬邦邦地跳上他的背,伏在他的肩上。

往日背著大師兄,就像是背著一團溫暖親昵的白雲,份量固然是有,卻是最讓人喜歡的滋味。而且,二人貼近之後,伏傳總能感覺到大師兄親近自己的感情,似乎是從靈魂深處湧出的歡喜與契合。

這會兒背著大師兄就像是馱著一件珍貴的“貨物”,冰冷金貴,宛如死物。

哪怕謝青鶴的呼吸還是繚繞在他耳邊,他也沒有感覺到一絲親密。

這讓伏傳有些失落。

回到偏殿之後,剛剛落地,謝青鶴就從伏傳背上一躍而下。

往日他總會摸摸伏傳的腦袋,或是給一個笑容,表示對小師弟任勞任怨的感謝。這會兒也都省去了。伏傳有點孤獨地站在原地,看著謝青鶴一路脫鞋解衣裳,拆下束發的簪子,鉆進被窩,躺下。

大師兄就這麽閉上眼,睡覺去了。

從他回到偏殿開始,沒有任何一個多余的動作,目的明確,毫不遲疑。

伏傳看著被謝青鶴脫下來擺放得整整齊齊的鞋子,折得一絲不苟的衣裳,滋味難言。

謝青鶴不是沒有自理能力,他一直都可以獨自生活,自己洗衣做飯打掃屋子,但是,在有人照顧的情況下,他一般不自己處理庶務。和伏傳結侶之後,一個人的生活變成兩個人的生活,有時候是伏傳照顧他,他也常常會照顧伏傳,但是,他倆絕沒有“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這回事。

都要睡覺,都要脫衣服,如果沒有下人伺候,收拾寢具、準備寢衣的事,可以一起做,也可以肆無忌憚地偷懶,交給某一個人來做。不管是謝青鶴和伏傳,都很疼寵對方,甘願效勞。

哪怕謝青鶴將鞋子胡亂踢在地上,將衣裳扔在榻上,伏傳也不至於覺得氣氛怪異。

——本來該一起做的事,自己做了。自己做就算了,只管自己,不管你的小師弟了嗎?!

謝青鶴已經快睡著了,只差一點點,將眠未眠,馬上就要沉入黑甜的夢鄉。

他聽見小師弟站在床前,悉悉索索地脫衣服,赤裸的小腳丫在地板上踩得啪啪響。沒多會兒,小師弟動作很粗魯地掀開了他的被子。

謝青鶴睜開眼,把剛被掀開的被子搶了回來,重新掖緊:“今日不要一起睡。”

伏傳呼地坐在枕邊,問道:“我是大師兄的道侶,大師兄不會忘了吧?”

“道侶是在修行之中互相扶助,何曾規定要睡在一起?我也不是不與你同睡一張床,只是要你睡另一個被窩罷了。你是修行人,七魄強健,皮囊乖順,想要睡相規矩,又有何難?你睡覺時肆意翻滾,拉扯攀騎,無非是仗著我喜歡你,刻意放恣形跡。”謝青鶴每一句話都說得毫無感情,明明是在指責伏傳,居然也沒有半點憤怒發作的意思,仿佛就是在陳述事實,沒有任何惡意。

伏傳被他一句“睡相差”噎了個啞口無言,半晌才說:“我明日就跟幽精大師兄一起睡!”

爽靈大師兄仿佛沒有聽見,雙目微合,兩手交握,已經繼續睡去。

留下伏傳運了半天氣,本想大師兄說過,反正大師兄此世不修打不過自己,就仗著修為高深去搶了那個被窩,逼著大師兄暖床又怎麽了?就要騎在大師兄身上睡覺!心中想得無比激烈,伏傳回頭瞅了已經睡著的大師兄一眼,到底還是有些慫。

這才分魂第一日,還沒有摸透爽靈大師兄的性情,暫時不要去摸老虎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