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大爭(69)(第2/5頁)

安瑩連忙起身,躬身垂手:“是。末將遵命。”

“華家涉案上下,出嫁女許歸夫家,子媳、婦人許歸母家,五歲以下孺子皆歸母親撫養。在室女許嫁,願出嫁者,將軍府可為其擇婿,也許其自擇夫婿。不願出嫁者,與其兄弟同罪。”謝青鶴說。

這是很典型的謝青鶴式的判決。婦孺不能自主,不與丈夫同罪。

安瑩一時沒弄懂這什麽意思。

華澤與華谷就站在謝青鶴的身後,安瑩有些話想說也不大方便,頻頻擡頭。

這時候侍從把華家僅有的幾份供詞呈上來,交謝青鶴過目,謝青鶴隨手翻看,說道:“你二人在我身邊侍讀日久,該知道我對華家從無偏見仇恨。華辟勾結奸細此事已無疑議,我與家主也沒有趕盡殺絕的想法——婦孺已赦免,若為你家未來百五十年平安,心懷叵測之人也該早早剔除。”

華澤與華谷因家中出事的緣故,這兩日都吃不下睡不著,熬得滿臉憔悴。今日被謝青鶴帶來將軍府,他倆都不清楚謝青鶴的用意,畢竟華辟犯的事太大了,他倆都懷著與家人同罪的心思來赴死。

哪曉得謝青鶴先赦免了家中婦孺,話鋒一轉,似乎還有特赦的名額。

華澤情緒比較內斂,隱忍著震驚,不可思議地看著謝青鶴。

華谷已匆忙退至席外,屈膝跪拜:“仆謝小郎君寬赦!”

謝青鶴將供詞竹簡合攏,指尖扣了扣,看著華谷的雙眼,說:“我給你們機會,不是讓你們去挑選值得活下來、承繼血脈家學的種子,我要的是真相。不涉此事、不知情的人,準許他活。涉及此事、存心包庇華辟與秦廷奸細之人,必然要死。”

他的目光在華谷與華澤身上冷冰冰地擦過,使人生不起一絲僥幸:“機會只有一次。你們若在此事上徇私苟且,袒庇罪人,當知此罪不赦,家毀族滅。”

華谷不自覺地抖了抖,張了張嘴。

謝青鶴見他神色艱難痛苦,又說:“你倆去做甄別之事,必然背負叛家罵名。身前數十載,身後千萬年。你倆若是愛惜聲名,不肯對家中男丁做梳理甄別,我也不勉強。自行考慮吧。”

這事幾乎沒有考慮的余地。奉命去甄別家中涉案之人,好歹還能救上幾個不知情的,不肯奉命去梳理案情,就是男丁全滅的下場。

華澤低頭上前一步,屈膝跪下:“仆願往。多謝小郎君慈悲。”

安瑩已經看傻了,挑唆華家兄弟對付華家上下,知根知底,禍起蕭墻啊。雖說這麽辦確實有效率,且還救了一部分華家人,可是,這麽做……實在沒有人倫!根本不像是小郎君做得出來的事。

難道真的是家主的命令?

就算是家主的命令,小郎君為什麽會遵行不悖?小郎君就不是被家主肆意擺布的脾性!

安瑩滿腦子困惑,謝青鶴提醒了他一句,他才反應過來,吩咐侍從把華澤、華谷倆兄弟帶去監牢,讓他倆去甄別華家真正涉案之人。

屋內火盆燒得煙火旺盛,謝青鶴被熏得難受,端起杯子見是蜜水,便要了一盅熱湯啜飲。

這會兒四下都是自己人了,安瑩才問道:“我卻有些不明白小郎君的用意了。若是為了保全小郎君的名聲,這時候就該敷衍其事,案子拖拖拉拉審他個三五年,眾人不記得了再行判決才好。”

“如今降罪華家男丁,只把婦孺摘出來,對小郎君的名聲沒有任何益處,反而叫人再嘲笑小郎君‘婦人之仁’,將仁懦之名坐實。何況,把男人都殺了,留下一幫子仇恨滔天的婦孺,她們難道會念著小郎君的好?小郎君就不擔心留下的稚子小兒長大之後前來復仇?”安瑩問道。

謝青鶴赦免婦孺是不願多殺生,讓華家兄弟去甄別華家男丁裏的無辜者,也是不願多殺生。

不管他有沒有感情,仙道貴生是刻入他骨子裏的教養,必然篤行的準則。

安瑩的想法實際而功利,若以世俗論斷,其實也說不出對錯。只是雙方處境出身截然不同,對同一件事的計較看法也不一樣罷了。

謝青鶴聽他幾句關照,能分析出他是在替自己考慮。但,夏蟲不可語冰。

“想赦就赦了,哪有那麽多道理?”謝青鶴也不想跟安瑩講道理,“今日能赦他,他日敢來尋仇……”

安瑩滿以為他要說,敢復仇再行斬殺問罪。

哪曉得謝青鶴滿不在乎地說:“那就再赦一回。”

安瑩一愣,旋即拍掌大笑:“好,對,哈哈哈哈。小郎君好器量!”

他擔心華家稚子長大了復仇,是將小郎君設計在吃虧的處境裏。小郎君卻說再赦免一回,顯然是根本不擔心華家小兒能翻起浪花,有自信一直處在絕對優勢的位置上,主宰一切。

謝青鶴在將軍府坐了半個時辰,天就漸漸地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