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大爭(82)(第2/2頁)

二人定情多年,伏傳在日常相處時已經松快了許多,然而,提及謝青鶴的“功課”時,他還是小心翼翼地祈求著謝青鶴,請大師兄準許自己去“幫忙”。

謝青鶴在他心目中高山仰止的地位,可見一斑。

“好。”這是謝青鶴唯一能給的答案,“你這樣虔誠勤懇,總能幫得上忙的。”

在謝青鶴的“功課”上,誇獎天資聰慧都沒有用,惟有耐性與勤懇才能真正幫得上忙。

謝青鶴從不覺得小師弟缺乏這兩樣特質,伏傳總有很多時間陪伴他,可是,論武藝、修行、文牘,他的種種功課都沒有丟下,甚至常有讓謝青鶴覺得進步飛快的驚訝,這絕不可能是每天吊兒郎當“玩兒”出來的成績。

說話間,二人已經回到了偏殿。

早先被鬧得一片狼藉的客廳已經收拾了出來,使女來送了飲食暖爐,復又退下。

伏傳盤膝坐在榻上,忍不住問:“阿父說,照從前的規矩來,到底是什麽規矩?”

謝青鶴聞言竟然忍俊不禁,解釋說:“先斬後奏、假傳聖旨的規矩。”

“簡單來說,就是事情我去做,黑鍋他老人家背。”

“那時候我年紀小,說話不管用,行走江湖扯虎皮做大旗罷了。反正不管我在外邊說了什麽混賬話,人家問到他老人家面上,他都認——對,我徒弟說是我說的,那就是我說的,真是我說的。”

“人家問,隔著三千二百裏呢,怎麽說得上?”

“他老人家說,不知道我家有飛鳶嗎?半夜飛了一個來回,特請的不行?”

謝青鶴說著往事,自己都忍不住樂。

上官時宜以白道魁首的身份主宰江湖百余年,熟知他行事作風的人都知道,他一直恪守著不出世的宗門規矩。謝青鶴初出江湖年輕氣盛,且修的是人間道,行事做派和上官時宜截然不同,不僅不肯吃虧,有仇必報,一旦被人求上門來,他還喜歡主持公道。

兩套規矩發生沖撞摩擦時,就有武林世家、江湖豪門在謝青鶴手裏吃了虧。

打又打不過,氣也咽不下。以前都能幹的事兒,現在怎麽就不能幹了?以前你們寒江劍派不管的事兒,怎麽就突然跑來伸手伸腳了?年輕人,不講武德啊!

那怎麽辦呢?

上寒山,找舊主上官時宜,哭訴告狀。

遺憾的是,這波人都沒能踏進山門,就被上官時宜幾句話懟了回去。

伏傳聽得驚奇又好笑,他印象中的師父就如同龕上的偶像,八風不動,十足體面,實在不能想象師父跟著大師兄一起撒賴的往事,忍不住磨著謝青鶴說更多:“大兄和我說詳細麽?”

謝青鶴回首從前,遺憾地搖了搖頭:“歲月支離,記不大清楚了。”

他在入魔世界度過了太漫長的歲月,那些記憶都沉澱在極深處,若是沒有支點提醒,單憑他自己去回憶就只剩下一片茫然。

伏傳也不堅持追問,左手按著棋盤,右手按著謝青鶴裝文稿的書匣:“哪一個?”

“農書裏拆出來的書頁還未裝訂,勞煩雋弟翻檢整理一遍,取厚紙訂好。”謝青鶴在石硯裏加水研墨,鋪平裁開的紙張,“我現給常朝和楊奚各寫一份冶煉農具的諸事提點,寫好了再下棋。”

“好啊。”伏傳打開書匣,整理書頁的時候,時不時擡頭看謝青鶴一眼。

謝青鶴低頭寫字不曾擡頭,問道:“東張西望什麽?”

“沒有東張西望,看的都是一個方向。”伏傳只是整理書頁,不動筆墨,也不必全神貫注,“與大兄共用一張書案的感覺……很好。”

“回去給你加一把椅子。”謝青鶴說。

伏傳才意識到,他說的是在觀星台的書房加椅子,想了想,又說:“靠山崖那邊的窗榻上放個棋案,在那邊吹風看雲下棋多好。”

謝青鶴喜歡坐在那邊抄經,伏傳要把他的老窩都抄了,放上棋案,謝青鶴居然也沒有抗議。

“好哇。”謝青鶴答道。

伏傳又說:“大兄就挪到書房抄經。”

謝青鶴哪會不懂得他這擱明面上的小心思,一張書桌兩把椅子,小師弟申請加入。

謝青鶴低頭含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