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是故老傳說中的泛指,對應的是一天十二個時辰,一年十二個月。

事實上,天有不知幾萬重,每一層天的時間流速都不相同。謝青鶴在天上不過兩三個時辰,凡間已經過去了半年之久。從寒江劍派出發前往天下水域的各個小隊伍都已就位,連朝廷指派的各個水域衙門也都拉拉雜雜到了預定的駐地,偏偏上官時宜那邊出了問題——找不到仙棺。

以謝青鶴慣愛裝逼的脾性,他當然不肯告訴伏傳,他在桑山找啊找啊找了很久、找得非常艱難。

仙棺這東西聽起來就很牛逼,還有法陣加持,直接汙染天下水域,千萬年來不斷催生水邊魔物,正常人都會揣測它是個能量非常強大、一找就能找到的“刺眼”玩意兒。

伏傳這麽認為,上官時宜也這麽認為。這是常識!

哪曉得這玩意兒是反常識的。它埋藏在三千尺的地下,懟在謝青鶴面前都差點被略過。

桑山範圍那麽大,謝青鶴尚且找了好幾個月才找到。就算上官時宜知道它埋在三千尺之下,找起來也差點瘋掉——不吃靈,不吃氣,與塵土沙礫無異。只有拿眼睛湊近了看,才能發現它的下落。

問題是它還埋在地底下!怎麽拿眼睛看?難不成把整個桑山都往下挖空三千尺?

上官時宜帶著燕不切等幾個能出竅的修士,天天放魂魄在地底下飛,找了好幾個月,依然沒找到地方。謝青鶴所說的三千尺,它也只是個泛指,並不是恰恰好好就三千尺。

這事痛苦之處在於,三千零一尺和二千九百九十九尺,只差那麽一尺,它也會徹底錯過。

——地底無法視物,哪怕是差一寸,看見的也只是無邊無盡的塵泥沙土。

找起來簡直如大海撈針。

不在現場的人很難體會到上官時宜、燕不切幾人的憋屈與艱難。

龍城和寒江劍派都三天兩頭派使者去問情況,朝廷派了大部隊駐紮在水域附近“協助巡查”,一來一回人吃馬嚼都是花銷,問一問好像也合乎常理,伏傳那邊則是三天兩頭被胎光大師兄搞得要瘋。

“怎麽說,找到了嗎?”伏傳接見從桑山回來的信使。

沒有人知道仙棺陣法打破之後,天下水域是否會發生異變,此前上官時宜與伏傳商議之後,就把寒江劍派與小世界來的各人都編隊派了出去,連同道摯友諸如盤谷山莊、雲荒門下、紫竹山莊等門內精英也紛紛前來助陣,這種情況下,寒江劍派能派出去的弟子都出去了,一二線都不在家。

如今負責傳遞消息的都是三線弟子,跑得比較勤快的就是呂旦。

剛回來的呂旦灰頭土臉,小心翼翼地回稟:“回師父的話,還沒找到。”

伏傳見他吞吞吐吐情志不爽,問道:“怎麽了?那邊出什麽事了麽?”

呂旦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有老真人坐鎮,哪能出什麽事?就是……這麽些日子都沒找到仙棺,老真人也有些著急上火。恰好這回弟子過去,跟朝廷那邊的使者撞在了一起,都在問進展。老真人也不好對那邊發作,便罵了弟子一頓,說,有消息自會告訴弟子,不必再去問了。”

伏傳哪會不清楚上官時宜的脾氣,惹急了連最心愛的謝青鶴都要找茬罵一頓。只怕罵的根本就不是呂旦,而是他。這小子不敢直說罷了。

“你辛苦了。”伏傳先安慰呂旦,“師父既然說不必去問,這些日子你恰好歇一歇。”

呂旦熟知伏傳與謝青鶴的關系,就擔心伏傳頭鐵不肯從命,還非要命他去桑山打聽消息。

上官時宜罵人那是真的狠,伏傳被他罵了個狗血淋頭,皇帝也沒得好。想當然爾,呂旦不敢跑回來轉述老真人罵了啥,被罵得連夜下山的大太監想必也不敢跟皇帝學上官時宜的臟話。

“弟子不辛苦。師父辛苦。”呂旦關心地問,“掌門真人這兩日好些了麽?”

伏傳敷衍道:“好些了。”絕口不提讓呂旦拜望問候的話。

呂旦就知道只怕是沒什麽起色,見伏傳精神還好,他便多留了片刻,服侍了一盞茶,臨走之前又去謝青鶴的屋前磕了頭,方才撿起飛鳶回飛鳶寮繳令。

伏傳把往來文書看了一遍,該回信的回信,這就要花費不少時間。

冷不丁聽見隔壁動靜,伏傳馬上就往外跑,推門就看見原本應該在睡覺的謝青鶴站在屋內,手裏拿著一件不能見人的東西,放在嘴邊咬——伏傳差點窒息。

“大師兄,這個……”伏傳湊上前去,試圖讓那件不該出現的東西,遠離謝青鶴的嘴。

謝青鶴的眼神不再空洞虛無,而是一種類似於幼兒的興奮與不解。

他不認識屋子裏的大部分東西,對好奇的東西就要放進嘴裏嘗一嘗——人更擅長用舌頭認識感知物體,而不是習慣認知之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