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第2/4頁)

“絕不會再拖泥帶水。”伏傳幫他把話說完,“這麽多年來,沒有任何人知道大師兄拘魂之事。若大師兄對二師兄尚有余情未了,就不會斷得這麽幹凈利索。”

“我只知道,一來大師兄念舊情,絕不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狂戾之人,二來大師兄處事幹凈利落,說了斷便了斷,絕不拖泥帶水。不論從哪一層來看,予我都是好事。我為何要生氣?”

這也是伏傳很多時候都想不通的事情。

爭風吃醋?嫉妒生氣?

謝青鶴不是一件死物,打贏了對手就能抱回家霸占。他自己有想法能自主。

伏傳的想法很簡單,叫我爭風吃醋的男人絕不值得深愛,深愛我的男人就絕不會讓我爭風吃醋。恰好謝青鶴就是那個讓他很放心、很省心的男人。二人相處多年,伏傳只擔心謝青鶴不再深愛自己,卻從不擔心有人能從他身邊把謝青鶴搶走。

——大師兄武功那麽好,修為那麽高,人又那麽聰明挑剔,你來搶一個試試看?

——給你搶走算我輸。

謝青鶴認真聽著伏傳的說辭,漸漸地也品出味來。

小師弟的想法也一直都在變化。如今倒是比從前那個可憐巴巴抱著自己,哀求“大師兄你絕對不能對我始亂終棄”的小東西豁達成熟多了。

當然,伏傳的心胸一直都比普通人寬宏,看待事情的角度也很奇葩。

兩人挽著胳膊在回屋的路上說了許多,謝青鶴品咂一番,讀出的無非是兩個字,尊重。

哪怕二人定情日久,伏傳也沒有把謝青鶴當作自己的一件私物。

但是,他這樣太過豁達放縱的態度,也讓謝青鶴覺得有些不得勁,忍不住要說服一二:“小師弟,尋常一棵草,春生秋死。尋常一只碗,難免被摔碎。凡人難有百二十之壽數。這道理沒錯,日升月落,道之常也。不過,你我都是修士,順凡逆仙。”

“尋常夫婦結侶而居,三五十年過去,或年老色衰,或瑣事繁雜,感情就漸漸淡了。”

“你我不同。”謝青鶴攬住伏傳的肩膀,低聲哄道,“人過百年將死,你我皆能長生久視。常人或許會久事而生厭,你我不會。我總會哄著你叫你喜歡,叫你覺得新奇歡喜。”

伏傳沒見過他這樣婆婆媽媽的時候,忍不住笑道:“知道啦。”

“我只想過大師兄會厭倦我,我可不會厭倦大師兄。”他覺得與大師兄的“殷勤”相比,自己好像略顯敷衍,又補充道,“我也一直一直哄著大師兄,叫大師兄覺得新奇歡喜,永遠喜歡我。”

“——大師兄,若是你我常常入魔修行,哪裏還會厭倦啊?”伏傳突然說。

謝青鶴不禁好笑,懟近了臉與他對視:“若是不入魔修行,對著大師兄就要生厭了麽?”

四目相對,不到片刻,伏傳的耳根就漸漸地紅了:“呃。”

那日之後,皇帝尚在養傷,上官時宜已經吩咐回程。

謝青鶴曾對伏傳許諾,此後不再與皇帝相見,伏傳覺得這事特別沒譜,很快就籌辦了家宴,把留守在桑山大本營的核心弟子都拉到一起,吃了一頓飯。謝青鶴不可能不出席,皇帝也出席了。

期間皇帝絕口不提往事,對著上官時宜喊老真人,對著謝青鶴喊謝真人。說他不認身份吧,倒也不是。他依然自稱弟子,也不曾對師門眾人狂妄稱朕。

家宴結束之後,皇帝向上官時宜請求:“可否見一見束二屍身?”

他要去看自己的屍體。

上官時宜猶豫片刻,吩咐燕不切:“燕驕,你陪皇帝去看看停在後院的棺材。”

二人離去不久,燕不切就回來向上官時宜稟報:“師哥,他要焚屍。我這邊攔著不讓,他倒是很堅持,您看……”

上官時宜親眼見到皇帝割喉流血而死,也親眼見到謝青鶴將皇帝復活。

——謝青鶴有復活死人的威能。

當初束寒雲被處死,魂魄被放逐到皇帝的殘疾皮囊之中作為懲罰。束寒雲的屍體被葉慶緒復活是個意外,這具屍體又被謝青鶴殺了一次。根據一罪不二罰的道理,若謝青鶴有一些顧念舊情的私心,他也可以在皇帝死後,把束寒雲復活到他自己的屍身上去。

但是,謝青鶴沒有動這點私心。他依然復活了皇帝的殘疾皮囊,作為束寒雲余生的棲所。

死過一次的束寒雲豈會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謝青鶴不希望他以束寒雲的身份繼續活下去,從此以後,他只能是皇帝。

“讓他燒了吧。”上官時宜不想與他為難,燒了也幹凈,“帶骨灰回瓊林安葬也罷。”

得到上官時宜的準許之後,燕不切安排了火化,皇帝親手點燃了屍身下的幹柴與火油,就坐在不遠處的輪椅上,看著那具曾經屬於自己的皮囊被火舌吞沒,一點點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