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屋裏人紛紛站起身,“侯爺,怎麽不叫人招呼一聲?快進來,老太太正念叨您呢。”

陸筠點頭喚人:“二嬸娘、四嬸娘。”

朝裏走了兩步,撩袍就要跪下去,“孫兒給祖母請安。”

老太太連忙叫人把他攙住,“自家房裏,不拘這些虛禮。今兒皇上喊你去,是有什麽吩咐?”

陸筠行了常禮,退後坐在椅上,“皇上有意留孫兒在京,執掌上直衛。”

老太太等人均是一喜,“當真?不叫你回西疆去了?往後長久留在京裏?這可太好了。”

陸筠沉吟道:“孫兒尚未應答……孫兒多年身在西疆,對西邊地形、局勢都比較了解,若西夷人有什麽動作,需得……”

“不許去!”老太太虎著臉斥道,“一去西疆去了十年,等啊盼啊,好不容易盼得你回來,再要走,我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再熬十年呐?”

說得眾人都慌了,忙不叠勸起來,“老太太不要說這樣的玩笑話。”

“侯爺,您少說兩句,順著老太太吧。好不容易把您盼了回來,沒住兩天又要走,這不是傷老太太的心嗎?”

陸筠站起身,躬身行禮道:“惹祖母傷懷,是孫兒不是。”

老太太想起那些傷心事,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淚花,“罷了,是我老了,管不住自個兒脾氣,叫你們跟著受累。我何嘗不知,你是替皇上、替百姓戍守西疆,朝廷需要你,百姓需要你,可祖母我實在心疼,私心總想著你能退下來,回京就在我眼巴前,不必再受那骨肉離分之苦……你祖父、你二叔、六叔一個個埋骨大漠,為朝廷奉獻了一輩子,到你這兒,就當祖母自私,就當祖母不識大體,筠哥兒,你考慮考慮,要不是非得你去,你就暫先在京裏留幾年,成不成啊?”

提起陸家舊事,眾人心情都低落下來,二夫人眼圈泛紅,淚灑前襟,強擠出一抹笑勸慰道:“娘,都過去了,別再想了,咱們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筠哥兒回來了,又將要說親,喜事一樁接著一樁,該高興才是啊。”

提及“說親”二字,陸筠抿了抿唇角,想說些什麽,可現下氣氛實在不適宜,不能再說些忤逆之言沖撞老太太了。

二夫人回頭對著陸筠道:“筠哥兒,是不是啊?快勸勸你祖母,仔細待會兒又要頭疼了。”

陸筠淺淺嘆了聲,接過侍婢捧過來茶親奉上前,“祖母,喝茶。”

老太太瞥他一眼,他長大了,像座挺拔的山巒,再也不是需她呵護,需她幫忙鋪路打算的那個少年。當年狠心把他推向軍營,這決定到底是錯了。若那時便知道會分別這樣久,她說什麽也不會讓他離開自己身邊。

可終究,過去的皆已過去了。

陸筠也曾感嘆命運弄人。

當年若沒有隨祖父和二叔去西疆,會不會他和她的結局就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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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次日就迎來不少前來賀喜之人。

西窗大炕前,林太太眼睛盯在正在門前與侍婢吩咐活計的明箏身上,抿嘴笑道:“咱們隔三差五的一處說話兒,怎麽連我也一並瞞著?”

梁老太太不知她何意,順著她目光瞧去,見明箏正親自捧茶,含笑朝自己方向走來。

林太太見明箏要彎身奉茶,忙不叠站起身把她拉住,“使不得使不得,大侄媳婦兒,你現在可是金貴身子,這些事兒交給丫頭們,你別忙,快找個軟和地兒好好坐著歇會兒。”

明箏並不勉強,含笑道了謝,正巧下人又來回話,她道聲“失陪”便又走了出去。

梁老太太蹙眉問道:“林太太,你適才那話的意思?”

林太太拋給她個“還不肯說實話”的表情,“不滿三個月,不能對外傳揚,孩子小氣著呢,我明白。您放心,我今兒是一時高興,特來道聲喜,回頭出了這院兒,保準不跟外人提。”

梁老太太越發糊塗,“您是說箏丫頭?”

林太太尚未答話,外頭便有侍婢來傳,“老太太,韓家太太到了,說要來向老太太跟二奶奶賀喜。”

梁老太太吃了一驚,她攥住林太太袖子道:“這是怎麽?你們打哪兒聽說的消息?”

就聽窗下一個含笑的聲音道:“恭喜老嫂子。昨兒就聽說,衛指揮使司梁大人家眷有喜,人在藥館診出身孕,下人往衙門報喜去了。這會兒,約莫半個京城都得了消息,大夥兒都替您跟世子兩口子高興呢。”

梁老太太又是驚又是怔,一時哪敢相信,她急慌慌把人迎進來,細細問了幾句,又叫人去偷偷去找明箏來,要先問清是怎麽回事。

大夥兒你一言我一語的道賀,令梁老太太仿佛置身雲端,軟綿綿輕飄飄高興,可心裏到底有些發虛,自打梁霄回來後,她為了讓小兩口快點兒懷個孩子,請大夫隔上五天十天就來給明箏診脈。若真是有了,如何前些日子還診不出來?若沒有,這些人聽說的“好消息”,到底是怎麽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