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仿佛舊事重演。

上回也是遇著許麓辰, 遇著他。

他說既她“求情作證”,便放那人一馬。

今日……街上這麽多行人旁觀,許麓辰又犯在他手上。

上回證據不足, 這回卻是抓到了他的把柄。

那幾個年輕公子傷的傷, 嚎的嚎,一個個狼狽非常,瞧模樣打扮都是有頭有臉人家的少主子, 卻為什麽弄成了這幅模樣。

夏綾扯了明箏一把,“阿箏,你說句話吧,我家二叔膽子小, 抓去牢裏,仔細嚇壞了他。又是我公爹婆母的命根子,少一毫毛都夠他們老兩口心疼的, 你幫忙說說話。”

她身份擺在這, 一個地方小吏之妻, 在堂堂超品侯爵面前根本說不上話。明箏不一樣,她從京城來, 家世擺在這, 自來就有底氣,過去又是伯世子的妻房,打交道的本就是這些勛貴之家……

明箏瞥了眼陸筠,他已行至門前, 距他極近了, 聽得郭遜哼笑了聲,道:“卑職勸明夫人一句,今兒事您還是甭管了, 這幾個哥兒明顯欠人教,關大獄裏伺弄兩天也就知規矩了。您只管放心,只要審出他沒幹過作奸犯科的事兒,人死不了,保準活著給您提拎出來。”一堆大男人,背後作踐婦人家,眼前還有人逼著這被作踐的婦人給他們求情?這些人怕是都瘋了吧?

夏綾一聽說還要審別的事,官府審犯怎麽審,她多少知道些,不打剩半條人命,典刑官都不會罷手。她越發惶急起來,顧不得旁的,沖上前就要去拜陸筠,“侯爺,您行行好,我二叔本性不壞,他若是做錯了什麽,您跟我說,回頭家裏頭定會教訓他,這幾個都是他知交好友,便是吵鬧打架,也是鬧著玩兒罷了,若是沒仔細傷了誰,我們許家願賠銀票。”

周圍嘈嘈雜雜,百姓議論紛紛,明箏怕表姐一時情急說出太多不利許家的話,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夏綾回過頭來,一把扣住明箏手腕,“侯爺,您再不濟瞧在我妹子份上,容我們給家裏報個信再拿人,成不成呐?”

明箏蹙起長眉,按住夏綾手臂低聲呵斥:“表姐慎言!”

嘉遠侯瞧她臉面?她有什麽臉面?跟他有何交情?當著這麽多百姓的面,表姐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不成?

那邊許麓辰也覺不妥,今日事是他理虧,適才見著明箏他都恨不得尋個地縫鉆進去,這會兒還要明箏替他求情,等對方要問來龍去脈,他可怎麽答?“嫂子,您甭管了,我自個兒認栽,您別為難明、明……”

他明了半天,終究不好當眾喊出那聲姐姐,夏綾見官兵推搡著將他帶走,邊喊他的名字邊追上去。

明箏回過頭,見陸筠靠在門上注視自己。

她抿抿唇,見他挑眉道:“明夫人要求情麽?”

眾人視線都被夏綾等人吸引去,他聲音壓得又低,一時倒也無人注意。可明箏心下不安,她眉頭凝得極緊。

“侯爺這回可是掌握了足夠證據?”

“算是。”陸筠道。

明箏沉默了。既果真有證據,她有什麽理由讓他徇私?遑論,她此刻當真不想沾染半點那許麓辰的事情。

“不過,”見她不說話,陸筠遲疑開口,“瞧在明夫人份上,本侯叫人小懲大戒便了。”

“夫人覺著如何?”

這話聽在明箏耳中,總有種叫人心悸的異樣。上回在寺中她誤會了他,那這回呢?

自打來到鳳城,幾乎每次都出門都會遇著他,說是巧合,未免太刻意了,天底下哪有這麽多的巧合?

陸筠在等她的答案,等待的間隙,不妨礙他不經意地把目光落在她面上。

雖遮住半張臉,露出的眉目也足見清麗。他指尖微動,虛虛描摹輕紗之下的鼻梁、唇線,小小的臉,圓潤好看的下巴……

光線明艷地照射在這座茶樓之上,他的面容落在門檐的陰影下面,晦暗的眉眼低垂,五官瞧來仍是威嚴。可輕牽的嘴角微抿,每一次說得上話的瞬間,對他都是撫慰般甜。

“不必了。”明箏橫眉睨向他,有些疏冷地道,“侯爺無需瞧我臉面,我自問沒這麽大的面子。侯爺更不用擔心我會為他求情,我與許家人不熟。”

她施了半禮,欲去追上夏綾勸勸。

“那麽明夫人……”他整冠自那半片陰影中踏出來,從人牽過駿馬來到他身邊,“回京見。”

這聲音很輕,輕的像片羽毛,落在明箏心上,激起一串不安的漣漪。明箏怔了下。她整個人都被這句話懾住,心底隨即翻起洶湧的浪潮。

他……他打探她的行蹤……

她原定在此留連二十日,如今才九日便決心提前回京,除卻夏家一眾人等,不該有人知道。可他知道,甚至每一次她出遊,他都就在左近……

他憑什麽監控她的生活?他憑什麽掌握她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