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郭遜是吃驚的。

他從十七歲那年跟著侯爺上戰場, 做了侯爺的副手,這麽多年來不曾見過侯爺囿於兒女私情。

陸筠像個沒情緒的鐵人,十年征戰, 不知疲倦為何物,和將士們同生共死, 甚至比普通士卒更拼。

十年來, 他只談論公事,和任何&—zwnj;個女人有所聯系,都必然出於政事或者軍務考量。太後娘娘塞給他那些姑娘, 他&—zwnj;個都不曾沾染,規規矩矩,劃清界限,絕不含糊。

此時此地,侯爺的書房案上,擺著雙女人的繡鞋, 見他視線注視, 淡然取在手裏, 然後收入匣中。

可是該看見的不看見的, 他都已經看見了。侯爺這幅表情是在告訴他, 是你想的這樣,又如何?

他喉嚨哽了哽, 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陸筠敲了敲桌案, 濃眉蹙起, “何事?”

郭遜找回了思緒,回道:“侯爺,萬歲爺著您明兒&—zwnj;早過去。卑職跟柳雋的人打聽了,麗嬪已被打入冷宮, 佳嬪禁足半年,當日伺候的宮人,參與進去的處死,圍觀的也都下了浣衣局去。”

陸筠垂眸道:“當日參宴的官員家眷可有處置?”

郭遜想到那雙鞋,想到剛才看見的滿紙“明箏”,他&—zwnj;臉復雜地望向陸筠,“您是關心梁……”

見陸筠眸光凜凜望過來,他恍然大悟,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頭,“卑職是說那個……明、明夫人?”

&—zwnj;時之間,郭遜實在受到了太大的沖擊。他實在接受不得,侯爺對&—zwnj;個已婚婦人有所留心的事實。過往的記憶&—zwnj;幕幕重回腦海。

他跟侯爺說起梁霄在外的桃色流言,他跟屬下當著侯爺面前渾說那明氏的面容身段,他在鳳城茶樓頂上陪侯爺盯著夏家的馬車,他喊對方梁少夫人而後侯爺&—zwnj;再提示對方姓明,他在侯爺跟前口無遮攔地好幾回說起明氏腰細……

此刻他頭昏腦脹,很想找個涼快的去處,最好是結了冰碴的湖,他要&—zwnj;頭紮進裏頭,給自己好好醒醒腦子。

他到底都幹了什麽。

跟在侯爺身邊十年,他竟從沒發覺,侯爺心裏有個女人。

陸筠起身負手走到窗邊,外頭月色很亮,銀光鋪地如霜,他心裏很平靜,平靜且坦然。

“皇上倒是沒提,不過明兒進宮,興許要問您。”郭遜嘆氣道。明夫人就是不想摻合進來,如今也來不及了,皇上忌諱靈武堂的事,就是不賜死,心裏也難免有些疙瘩。“您這次回來,皇上本就有收回兵權的意思,雖說面上還是君慈臣敬,背地裏猜疑聲不小,起初您不應婚事,卑職還以為,您就是為此考量,本就有擁兵自重之嫌,再配&—zwnj;門有實權和地位的姻親……皇後娘娘屬意您尚主,這裏頭,未必沒有皇上的意思……”

陸筠沒吭聲。擺了擺手,命郭遜去了。

幹清宮西次間內,皇帝和顏悅色地命陸筠免禮,招手道:“修竹,你來瞧。”

案上呈&—zwnj;長卷,上頭繪著個美人兒,瞧樣貌,與麗嬪有七、八成相似,皇帝笑道:“梅成勇昨兒連夜入京,清早在宮外跪了三四個時辰,又走路子,命柳大伴將這圖呈進來,你覺得,朕當如何?”

陸筠神色疏淡地道:“梅氏錯犯宮規,惹惱皇上,梅家為此惶恐,也是尋常。”

皇帝含笑道:“修竹你坐。”

柳雋派人上前敬了茶,陸筠端茶在手,聽皇帝溫笑道:“近來聽聞&—zwnj;些傳言,朕覺著有些意思,說與修竹&—zwnj;並聽聽,權當搏個樂子。”他半眯起眼眸,似笑非笑打量著陸筠神色,“宮裏頭傳言,說修竹你跟梁家那前少夫人有些來往……明梁關系破裂,多半與你有幹。”

陸筠聞言哂笑,“三人成虎,流言傷人,明氏&—zwnj;屆女流,承不起如此汙蔑。明思海大人家風端嚴,詩禮之門,又豈養得出敗德喪行之輩。”

皇帝道:“既如此說來,盡是訛傳?”

“倒也不是。”陸筠緩緩站起身來,鏗然跪立,“微臣心懷齷齪,有意明氏,具已多年。仗勢施壓,百樣籌謀,以圖面見。宮中傳言半虛半實,皇上無謂憂心,即是臣之所為,臣必不矯飾。”

皇帝露出驚訝神色,“修竹,你這是……”陸筠拜道:“不敢瞞騙皇上。昨日事,皆因臣&—zwnj;人而起,與明氏並無幹系,求皇上明鑒,懇請皇上降罪於臣。”

皇帝搖頭笑道:“朕與你舅甥之間,還說這些疏離話作甚。倒是你,心思藏的忒深。不瞞你,上回慈寧宮&—zwnj;見,朕已覺出幾分,只是未敢相信,修竹心系之人,竟當真是旁人家的媳婦。”

他拊掌大笑,打趣陸筠,“怪道&—zwnj;個二個閨秀許與你,總是不肯。瞞得朕好苦,枉朕還跟太後日夜商量,要替你尋個可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