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 86 章

桃桃的洗三禮百日宴都辦的很簡便, 陸家一貫低調,明箏也是個簡單的人。

百日過後,一年的喪期也快過去了。

這日落雨, 陸筠沒有外出,他和幾個幕僚在外院書房議事, 已經議了兩個多時辰。

桃桃睡沉了,乳母抱她進了暖閣, 明箏靠坐在稍間榻上做著未完的針線活。

瑗華進來, 把紅竹節傘立在窗下,“眼瞧就要入冬, 怎麽還在下雨,見天兒這麽下, 回頭又要鬧災荒。”

她抱怨了兩句, 擡眼見明箏瞧她, 不由笑道:“吵著奶奶了?”

明箏搖搖頭,問她:“你從廚上來?侯爺用過午膳沒有?”

瑗華嘆了聲, “何大娘叫人給前院送了飯食,侯爺沒吃幾口, 興許太忙了, 沒顧上。”

明箏回身瞧了眼天色, 落雨的午後天是灰蒙蒙的, 入目的景致鍍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雨點滴滴答答, 纏纏綿綿沒個停歇的時候。她放下針線伸了個懶腰, “叫廚上再做幾個小菜,清淡些的,盯著外院, 什麽時候侯爺那邊議事結束,什麽時候知會我一聲。”

瑗華笑道:“奶奶心疼侯爺了?”

明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沒否認。

自打有了桃桃,她更是少出門了,外院書房她去得有限,往常他瞧書多是在他們住的這間院子的稍間,或是藏書的暉草堂。外院那間,從前是陸筠未婚時的居所,如今專用來議事,忙的時候就順勢歇在那邊。

她想出去走走,順便催他吃點東西。

一個時辰後,小丫頭來傳話說外院議事了了,明箏收整一番,帶著瑗華瑗姿出了門。

傘骨撐著描花油綢,頂起傘面上落雨的空空聲響。片刻,那傘收起豎在墻外,書房裏彌漫著淡淡的熏香,輕煙背後,男人握住女人的手並膝坐在炕桌前。

瑗華將菜品一樣樣端上幾案,剛做完這一切,就見侯爺平靜的目光掃過來,瑗華臉上微微一紅,連忙拉住正在溫茶的瑗姿退了出去。

“侯爺再如何忙正事,也不能不吃東西,清早就只飲了兩盞茶,晌午又不吃……”她忍不住嘮叨他,手上沒停,提箸替他夾菜。

陸筠道:“這時節西北已經入冬,今年的糧餉還沒下來,將士們過冬的衣裳棉被不足,我得了消息,自然牽掛些,只是我如今的身份……你也知道,到底尷尬了些。”

他不能為舊部爭取。西北的消息瞞得緊,朝廷防備的就是他,如何能自己送上門去給人治個“窺探軍情”的罪。如今人在京城,好歹手上還有三萬禁軍,護戍皇城守衛禦前,這是天大的榮寵,至少明面上不算虧待。他有苦不能言,明箏知道他的難處,他跟將士們是共過生死的交情,情分不一般,他們挨餓受凍著,還要被新接管統帥之銜的人“調理”,陸筠食不下咽,寢亦難安。

明箏伸指在他手背上撫了撫:“皇上不明白侯爺的心,苦了侯爺。回頭我求爹爹想個法子,看能不能拐著彎找些人為將士們說說話……”

陸筠搖搖頭,“無謂牽扯嶽父大人進來,再說,嶽父大人出面,與我出面沒什麽兩樣,都知道陸明是一家。”

他捂住她指頭,“怎麽你手這麽涼?”又擡指捏了下她身上的襖子,“穿得薄了些,天涼,還下著雨,早知累你來這一趟,我不若午膳便多用些。”

明箏笑道:“侯爺又說客套話。你我是夫妻,有什麽累不累的,我關懷侯爺,侯爺也記掛我,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頓了頓又勸他,“侯爺莫要太憂心,事情總有辦法,既然您和爹爹都不能出面,那就想轍讓將士們自己把事情捅到禦前。他們在外戍守邊疆,拼死搏殺,保家衛國,沒道理卻要被克扣糧餉挨餓受凍。回頭我也跟明菀打個招呼,看能不能從清寧公主身上想想法子,皇上知道了,於公於私都不會坐視不理,您剛卸任就出岔子,不是顯得他沒有識人之能?”

陸筠擡手揉了揉眉心,“你別跟著我操心這些事了,家裏頭夠你忙了。”他也已經有了初步的想法,幕僚們自會去按照他的吩咐實施起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解了將士們的急困。

如今多了桃桃,她的生活也忙碌了許多,“你也用些。”他替她拈了塊百合喂到她唇邊,明箏瞧了眼外間,瞧確實沒人在,才臉頰發燙地湊近,張口抿下。

產後她比孕期瘦了不少,因著少出門,比從前還更白皙,越發添了幾分成熟的風韻,懷胎生產、守喪……一年多沒成行的念頭忽然有些飄乎,他不動聲色放下銀箸,飲了半盞清茶。

微垂的眸子叫人瞧不出他在想些什麽,明箏跟著抿了口茶,瞧瞧桌案,飯菜還是沒動幾口。這會子也將要傍晚,天已有些發沉,待會兒就要掌燈上晚膳了,到時候再勸他多吃點。“侯爺……”桃桃這會兒定已醒了,她便準備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