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女帝
三娘騎著高頭大馬,帶著一小隊精銳,到了南軍的大本營。
消息傳到周建安耳中的時候,他正在和幕僚商議和談事宜。
於南軍來說,和談同樣是迫在眉睫的一件事,這天下當今確實是南軍與葛衣軍平分秋色,但這並不意味著最後的勝者,一定會出現在兩者之間。
如果說在十幾年的戰亂之中,周建安有學到什麽的話,那就是意外永遠層出不窮。
“這場大雪下得實在不是時候。我們絕對不能和葛衣軍兩敗俱傷。”他對幕僚說。
周建安是個寬袍廣袖的儒生,腰側配著一把長劍,象征意義多於真實功用,他從主位上站起,有條不紊地吩咐說:“請朱先生,劉將軍,與我前去迎接使者。蔡掌事即刻設宴,並請軍中擅於人情世故的說客作陪,不可讓使者受了冷遇。”
他這話一說,立刻就遭到了反對。
幕僚朱駿聲開口說道:“不可。”
“聽聞此次前來送和談書的,正是葛衣軍中正將閆三娘。此人雖是女流之輩,但武藝高強,心狠手辣,數次於陣前斬殺敵人。”
“若是她此行和談為假,刺殺是真……”
話說到這地步,也就不用再說了。
“殿下實在是不必親自前去,由我和劉將軍共同迎接,足以表明和談的誠意了。”
周建安靜靜聽著朱駿聲說完,才開口說道:“朱先生說得很有道理,但我自有主意,和談必須成功。不必多說。”
周建安雖是儒生,又擅長納諫,平日裏對下屬是和緩的,但他並不是軟弱的性子,也並非是受到軍中將領鉗制的傀儡。他開口定下的調子,反抗是沒有用的。
見他意志堅定,朱駿聲就不再多說。
“諾。”
此時的閆三娘冷著臉立在軍營外。
此時風雪已經停息,但雪化之際的酷寒才是真正的考驗。軍營門口的哨兵們受不了這直灌到鞋底的冷氣,原本在呵著氣取暖,軍紀難免渙散。可因為實在太冷,長官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直到三娘來了。
她騎在馬上,雙腳夾著馬鞍,雙手不持疆,於半空中懸著,恭恭敬敬地捧著手中寫在卷軸上的文書。
稟明來意之後,她也並不下馬,只是維持著那姿勢等待,就如同一尊雕塑。
她不動,馬也不動。
她身後的小隊士兵同樣如此。
哪怕耳朵和手在寒風中凍得通紅,哪怕哨兵們的長官說他們的營內有熱水熱飯,三娘身後的那些士兵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斜視。
從始至終,她們只有在三娘發話的時候,才會有動作。
包括她們的馬。
這紀律讓人感到可怕。
哨兵們看著這來自葛衣軍的精銳,不由也挺直了胸膛,不想墮了南軍的威風。
就是這樣沉靜著醞釀的氛圍之中,周建安從營帳中疾馳而來。
他先開口表明身份:“在下周建安。”
三娘看著他那一身裝束,心裏就有了推測,南軍中的主導勢力雖然是江南門閥,書生勢大,但是也並不是所有書生都會在軍營裏也做書生打扮的。
尤其是雪天。
寬袍廣袖容易漏風。
她這才幹脆利落地下馬。
身後的幾十騎兵動作一致下馬來,讓周建安的眼皮不由跳了跳。
這就是葛衣軍的精銳?這種軍紀……
雖然是儒生,但周建安可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能之輩。如何判斷軍隊的戰鬥力,他也是有心得的。
無論如何,令行禁止都是頂尖將領才有資格談論的。
這個閆三娘……她甚至沒有發令。
可以想見,這一隊協調一致如同一人的騎兵到了戰場上,會發揮出多大的威力。
那個燕葛,不愧是江北的霸主。
周建安不由陷入沉思,南軍中究竟又有多少人手,紀律可以達到這種地步?
“將軍多禮。”
腦海中轉過了層層考量,周建安面上卻不顯。
他也急忙下馬,做出禮賢下士的姿態來。
“天冷,路遠,將軍一路來想必辛苦,軍中有熱水熱飯,有新鮮馬草,便請將軍入營一敘如何?”
閆三娘絲毫沒有這個念頭。
她對南軍殊無好感。
“您客氣了,三娘此行前來不過是奉綠林十八寨大頭領與葛衣軍之主燕葛大人的命令,送交文書。既然文書已經送到,不便久留,就此告別。”
周建安還想挽留一二,閆三娘已經幹脆利落地再度行禮,翻身上馬,告別離去。
朱駿聲看著那一隊騎兵離開,眯著眼睛說:“看來葛衣軍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
周建安受了三娘的冷臉,臉上卻沒有絲毫怒意,他一邊展開手中的文書飛快地瀏覽,一邊說:“閆三娘是不會被策反的,你不用想這個了。”
朱駿聲有些驚愕。
“殿下又是如何知道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