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剛才還劍拔弩張的廣場此刻鴉雀無聲。

眾人手中森寒的利刃早已被它們的主人放置在地,離開了各自主人手中。

所有人皆是跪伏在地。

就算是最為桀驁不馴的將領也深深地低著頭。

這群剛才還在蠢蠢欲動、躁動著向彼此亮出利齒意圖爭奪獸王之位的兇獸們,在金色雄獅邁步而來的那一刻,紛紛匍匐於地。

低下頭,噤若寒蟬。

無人敢在他們的君主之前亮出利刃。

眾人跪伏的廣場中,唯有金發的帝王和他身邊的少年祭司站立在大地之上。

小祭司輕輕地眨了下眼。

他看著此刻一片寂靜的廣場,微微有些出神。

淡淡地掃了一眼後就收回目光,薩爾狄斯執起彌亞的左手。

清晨的陽光落下來,映得兩人手腕上交錯著的金色手環折射出明亮的光澤。

細細的銀鏈纏繞在手臂上宛若飾物。

而後,很快就被垂落下來的披風所掩蓋。

薩爾狄斯握著彌亞的手向前走去。

他在寂靜的廣場中間走過,從跪伏在地的眾人之前走過。

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姿態。

並非刻意,那是從他骨子裏透出來的傲然氣勢。

他腳下的長靴踩踏在石板地上發出沉穩的腳步聲,在偌大一個廣場上回蕩著的,異常清晰。

當他前行時,四周的人便紛紛膝行向後退去。

天空只有一個太陽。

而大地之上,令人莫敢仰視的,唯有這一位金發的帝王。

當薩爾狄斯自那位紅發將軍身前走過時,紅發將軍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膝行上前一步。

他仍然低著頭,但是雙手卻是將純金的兵符高高地舉起,奉於薩爾狄斯身前。

他就這樣將兵符高高舉起,什麽都沒說。

或者該說,此時此刻,他什麽都不敢說。

曾被深藏於心底的野心和欲望所催生的火焰,在看見那柄碎石裂地的長槍的一瞬間,就只剩下冰冷的灰燼。

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意味著什麽。

他並不打算為自己辯解。

因為那很愚蠢。

在陛下面前,狡辯這種行為只會讓他顯得更加難看和狼狽。

他低著頭,卻能清楚地感覺到那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的視線。

某種無形卻強大的壓迫力近乎實質性一般,如重山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呼吸都有些困難。

薩爾狄斯俯視著跪伏在自己跟前的紅發將領。

稍許,他伸出手,拿起紅發將領掌心中的純金兵符。

“我以自己的力量坐於王座之上。”

年輕帝王的聲音就如同他本人一般,強而有力,響徹寂靜的廣場。

他的聲音傳遞每個人的耳中。

“想要,就來找我拿。”

“若自認為強大甚於我者,我隨時接受你等的挑戰。”

他笑了一下,說,

“但,必須以抱有死亡的覺悟為前提——”

一滴冷汗驀然從紅發將領鬢發中滲出。

他呼吸陡然急促了幾分。

他不敢回話,或者說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將身體伏得越低,頭也低得更低,以行為表達自己對薩爾狄斯的臣服。

不止是他,其他的幾位將軍也是瞬間將頭垂得更低。

剛才表現得最為魯莽的絡腮胡將軍更是面露惶恐之色,閉緊嘴巴不敢再發一言。

好一會兒之後,直至薩爾狄斯的腳步聲消失在廣場上,他們幾人才緩緩擡起頭來。

他們望著陛下消失在城主府大門裏的背影,又彼此互看了一眼,最後不約而同地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們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麽。

但是只要陛下在,他們就能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威壓感。

尤其是剛才,那種壓迫感直壓下來,強烈得讓人心悸不已。

強烈到讓直面壓迫感的他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的地步。

正是因為跟隨陛下左右,才更為了解陛下那幾乎可以用非人般來形容的強悍和可怕之處。

他們敢動心思,也是因為以為陛下已不在人世。

若不是如此,根本無人敢……

他們這些人皆是桀驁之人,但是在陛下面前,無人敢造次。

要知道,陛下雖然在某些方面極為寬容,但是性情絕對比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都要狠厲果斷——以前那些愚蠢得敢在陛下面前表現出自己桀驁的家夥,屍骨都不知道爛成什麽模樣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看陛下的態度,應該不打算追究他們剛才做出的事情。

想著陛下剛才說出的那句話,幾位將軍在松了口氣的同時,心底又隱隱生出幾分敬佩之情。

一個坦然說著允許自己的下屬來挑戰自己的皇帝。

博大的胸懷。

無人能勝過自己的自信。

無懼任何人的挑戰。

以及自身真正意義上勝過世間眾人的強大。

這世上……不,或許從古至今,恐怕也只有他們所效忠的這位君主敢說出這種話,亦能做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