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永壽宮沒有主位,您知道麽)

座上的皇帝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心道朕給你出頭冒尖的機會,你倒好,打算當著眾人的面,把朕給賣了?

皇上在時,哪裏來的夏太醫,這老姑奶奶真是又蔫又壞。

她別不是察覺了什麽吧,這麽長段的陳詞能夠說得紋絲不亂,可見平時在他面前的呆蠢和做作,全是她裝傻充愣的手段。

皇帝仔細盯著她的臉,她傲然昂著脖子,一副鬥勝了的公雞模樣。他忽然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起來,最近老有這種忽來的心悸頭疼,全是因她不按章法胡來一氣而起。

太後知道皇帝專屬的太醫有兩位,卻從來沒聽說過什麽夏太醫,想是新近又提拔的吧!這會兒細究那個沒有必要,便對皇帝道:“既這麽,把太醫傳來,當面驗明了就知道了。”

皇帝卻皺了皺眉,並不認同這個說法。他偏身對太後道:“皇額涅萬金之軀,驗屍之類的事兒,總不好當著皇額涅的面來辦。還是先把這宮女運送到安樂堂,命仵作勘驗最為妥當。至於懋嬪,才剛除了她身邊的宮人,可有產婆在場?”

結果殿內所有人都默不作聲,沒有一個人應答。

頤行有點失望,好容易逮住一個提拔夏太醫的機會,皇上這麽三言兩語敷衍過去,難不成覺得驗屍晦氣嗎?萬般無奈,她調轉視線瞥了瞥晴山,“皇上問你話,你怎麽不答?昨兒芰荷姑姑臉上出了疹子,不是還招吳太醫來診脈麽,今兒懋嬪娘娘小產,這麽大的事兒連個產婆都沒有,竟是你們自己料理的?”

晴山白了臉,到這時候還在狡賴,“昨兒確實是請了吳太醫來給宮人診脈,卻不是起疹子,不過是血熱罷了,小主別牽五絆六的。”

頤行哦了聲,“既然如此,那就把吳太醫也請來,事兒不就一目了然了嗎,也免得無端讓產婆驗身,折損了娘娘的體面。”

晴山吱唔起來,不好作答,邊上貴人和永常在站了半天,像聽天書似的,到這會兒才終於理出點頭緒來,紛紛說是,“昨兒咱們從養心殿回來,正遇著吳太醫從正殿裏出來。咱們還上前搭了話,不明白為什麽宮女得了不要緊的病,偏一道道宮門請牌子找太醫診治,原來竟是給懋嬪娘娘自己治病。”

太後聽得卻愈發糊塗了,臉上起疹子的不是懋嬪嗎,今兒還入慈寧宮來控訴,說貴妃要害她來著。可見其中彎彎繞多了,不好好對質一番,實在解不開裏頭的結。

“什麽芰荷姑姑?什麽吳太醫?把話都說明白,不必藏著掖著。”

頤行道是,待高陽他們把箱子搬出去,她才敢從含珍身後走出來。

此話從何說起呢,她想了想,自然得把往人參膏裏加澤漆的內情掩過去,只道:“昨兒懋嬪娘娘用了禦賞,臉上起了好些疹子,卻謊稱是宮女得病,請了專管景仁宮的吳太醫來請脈。吳太醫既然搭過脈,有沒有遇喜一探就知,問問吳太醫,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矛盾的焦點一下子從夏太醫轉移到了吳太醫身上,皇帝表示喜聞樂見。既然如此還等什麽,便沉聲下令:“去禦藥房,把昨兒給儲秀宮診脈的太醫傳來。”

滿福得了口諭,麻溜兒去辦了。皇太後到這時候才閑下心來打量老姑奶奶,暗裏只顧感慨,福海家到了這輩兒,總算歹竹裏頭出了好筍。

都是皇帝後宮,不免叫人把她們姑侄倆放在一處比較。先頭皇後為人怎麽說呢,看著挺有鋼火模樣,但處置起宮務來,總是缺了一點火候。那種手段,擱在宅門府門裏頭倒是將將夠用了,但拿來掌管整個宮闈,卻還是差了一截子。前皇後當家的時候,朝令夕改常有,以至於後來貴妃代攝六宮事,太後都覺得已經很好了。但今天看這老姑奶奶,好像滿不錯的模樣,這麽大的事兒一點不慌張,比起前皇後來,可說是出息了不少。

那廂吳太醫很快便奉命來了,這麽大陣仗,見英太醫都跪在一旁,自己忙撩了袍子在地心兒跪了下來,“臣叩見太後,叩見皇上。”

皇帝端坐在官帽椅裏,一面轉動著手上扳指,一面吩咐吳太醫:“把昨兒來儲秀宮看診的經過說明白。”

吳太醫咽了口唾沫道是,“昨日臣正預備值夜交接,儲秀宮宮女來宮值上,請臣過儲秀宮瞧病。臣應召前往儲秀宮,診脈發現病患血熱,喜、怒、憂、思、恐五志過度而累及臟腑,開了些涼血的藥物,便交差事了。”

皇帝點了點頭,“朕問你,她們請你,所看的是什麽病症?”

吳太醫趴在地上道:“回皇上,是丘疹。”

太後倒吸了口涼氣,話到了這裏,似乎已經看得出端倪了。

皇帝望了太後一眼,復又問:“是當面診脈,還是障面診脈?”

吳太醫道:“是隔著簾縵,臣斷過了脈象,只能瞧見半邊臉頰,確實是斑塊紅腫密集,看樣子像藥物引發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