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苗苗不是妖怪。

A市的夏季向來多雨。

伴隨著幾聲沉悶的雷聲響起，壓頂的烏雲，以一種排山倒海般的氣勢開始翻滾。雷陣雨又要來了。

兒童福利院的某個角落，一群五六歲大的孩子聚集在一塊兒，不停地彎腰在地上撿小石子，往前面丟去。

一邊丟嘴裏還在一邊不停地說著：“頭上長草，她是妖怪，砸死她。”

“妖怪，妖怪，砸死她。”

“不能讓妖怪跟我們住在一起。”

“對！妖怪長大了是會吃人的。”

……

小石子砸向的對象，是一個縮在墻角的女娃娃。

她身上的衣服沾了些泥土。

兩只肉肉的小手護著頭，把臉深深埋在兩膝之間，顯得狼狽，弱小，可憐又無助。

嗚咽著從嗓子裏發出的聲音，只有自己能聽得見，“苗苗不是妖怪。”

“苗苗才不是妖怪，你們胡說。”

“嗚嗚……苗苗不是妖怪……”

她明明就是個人類小朋友，而且是個有爸爸媽媽疼愛的小朋友。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

媽媽出車禍變成天上的星星後，爸爸突然就不要她了，還讓人把她給送來了這裏。

雖然這裏有很多小朋友可以一起玩，但是她一點也不喜歡。

因為他們都愛欺負她。

剛過來的時候，愛搶她的娃娃和發卡。

後來就說她是妖怪，不僅罵她還會拿小石子丟她，用腳踢她。

苗苗越想越傷心，哭得也越來越兇。

滾燙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突然身軀一震——

有顆小石頭砸中了她沒有護住的頭頂。

扔中石頭的小男孩，立馬拍著手興奮地大叫著：“砸中了！砸中了！”

然後繼續撿石頭扔過去，“妖怪，受死吧！”

轟隆。

又是一記悶雷。

過後，豆大的雨珠噼裏啪啦地砸落下來。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下雨了。

一群熊孩子立馬撒開腿，四散而去。

這場雨下得又急又大。

冰涼涼的雨珠打在身上，即便是炎炎夏日，寒意依然能滲透進骨子裏。

苗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她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眨巴眨巴眼睛，發現眼前已經空無一人了。

但是很快，瀟瀟的雨幕中，就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中年女人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

發現瑟縮在暴雨中的女娃娃後，慌忙小跑著過來，用傘幫她擋住了瓢潑大雨。

苗苗渾身已經濕透，額前的碎發胡亂貼在白皙的小臉上。

頭頂那株突然長出來的幸運草，也被風給吹塌了下去。

“苗苗，下這麽大雨你怎麽不知道躲啊？”肖慧幫她撥開了擋住眼睛的頭發。

“院長媽媽。”

苗苗小貓似的，輕輕勾住女人的脖子，委屈地撲在她懷裏，終於無所顧忌地嚎啕大哭起來，“苗苗不是妖怪，他們胡說，苗苗是小朋友不是妖怪。”

“嗚嗚嗚……”

她好想爸爸媽媽。

好想回到自己家去。

小丫頭傷心欲絕的模樣，實在是惹人心疼。

肖慧在心裏嘆了口氣。

然後一只手撐著傘，另一只手把苗苗抱起來，快步往宿舍樓走了去。

幾乎可以說，在任何一家福利院裏，都會出現孩子們抱團欺負弱小的現象。

即使她已經非常注重這方面教育了，但仍然杜絕不了這一情況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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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大作，狂風呼嘯肆虐。

回到宿舍，肖慧也差不多被淋了個透。

她沒空管自己，趕緊把苗苗抱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以防著涼生病。

洗完澡，苗苗穿上幹凈的衣服，乖巧坐在小床邊緣，任由院長媽媽給自己吹頭發。

頭發幹了，吹風機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房間裏變得靜悄悄的。

肖慧盯著苗苗頭頂那株草，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早在第一天發現異象的時候，她就把孩子給帶去了醫院做檢查。

然而經過一番檢查後，醫生卻告知，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從醫這麽多年，誰都沒有見過這種怪異的現象。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孩子身體絕對是健康的，沒什麽大問題。

因為這草沒法直接給拔下來，一拔苗苗就會哭喊著說疼。所以醫生後來給出的治療法案是，手術切除。

雖然也說了只是個微創小手術，並沒有什麽風險，但肖慧始終還是覺得，應該通知一下尹康成。

回到福利院，她立馬給張特助打了通電話。

結果兩個小時後得到的回復卻是——

“肖院長，尹總說了，那個孩子從今以後與他再無瓜葛。所以有關於她的一切事情，你都可以全權做主，不需要再跟他進行報備。”

……

收回思緒，肖慧把吹風機的線纏好，伸手摸了摸苗苗頭頂的草。

四片葉子，綠得發亮。

她柔聲問：“苗苗，過兩天院長媽媽帶你去醫院，我們讓醫生叔叔幫忙把你頭上的草給弄下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