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告祖文

等到兩人盡興後,這才從後山上下來。

下山就更快了,黃雛拐了幾個之字,轉眼就沖到了塢堡門口。

石寬見到蘇油,贊道:“還不錯!明潤還是第一次騎馬吧,薇兒這麽快也能適應。”

哼!我長期高速公路上開六十公裏我說了嗎?!

吃過晚飯,準新姑爺就要回去了,石薇背了個小包裹,牽了黃雛:“我去教小油哥哥騎馬!”

蘇油便向石寬求情:“老哥你看,可龍裏很多小孩,薇兒在那邊肯定玩得開心,要不就讓她……”

石寬手扶額頭,揮手道:“去吧去吧,不去莊子裏可就不得安寧了,到了江邊坐渡船,黃雛很名貴,不能去跳蹬橋冒險!”

石薇跳起來,摟著石寬的脖子:“大哥最好了!”

石寬躲不過,只好任由石薇摟著脖子,嘴裏不忘吐槽:“順了你的意大哥就好了,不然就是臭老頭!記得到了那邊每日裏功夫不能拉下。還有明潤是要做大事的,別只顧纏著他玩!”

石薇拿額頭抵著石寬胳膊吃吃笑:“薇兒明白,八公都誇薇兒很乖的。”

石寬翻著白眼:“可不是!在我們面前有在那邊一半乖,那大哥都心滿意足了!”

和石富約好初七日到可龍裏商量掘鹽井的事宜,蘇油帶著石薇回到了可龍裏。

初三按風俗不串門,早上石薇和蘇油出來,便見到五十四人整齊地站在內院之中,從蘇小妹到李拴住,一個個神態端肅。

蘇油訝異道:“哎呀這是什麽陣仗?”

李拴住帶頭,眾人躬身施禮:“恭賀少爺輝星寶婺,秀竹風和。”

蘇油完全沒有想到大家如此有心,不免心神激蕩:“這……這是給我過生日啊……實在是感謝,對了,大家請隨我來。”

打開祠堂中門,蘇油領著孩子們魚貫而入,在銅爐裏恭恭敬敬點燃三支香,退回蒲團上跪下。

孩子們也跟著跪下,蘇油看著味道公的畫像,收攝了心神,待心情平靜,這才稟告起來。

“歲開癸巳,時尾履端。敢以鄙陋,竭告宗堂:

今油所學,智實未足為人師,行亦不堪成世範。

今油所為,意非沽名以釣譽,事非矯直以求聞。

人或目之以異行,然自有解者。

油早捐慈懋,幼立孤煢。幸受聖人之教,愧承親族其藩。志礪詩書千卷,期窺大道一端。

乃知君子之所守,而未敢片刻以孤貧自棄也。

齔髫而六齡,日精日進,今堪自立矣。

然天下同油者,他郡不知,眉州土地廟所聚,凡五十又四人。

孟子曰:‘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於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

油毋敢慕聖人所言而罔步,其實乃為己私。故必申達祖神之前,以免欺世邀名之聲。

人孰無父母,人孰無弟兄。寒鴉孵哺,奴狸銜藏。雁鶩呟呟,呼雛擁趄以試新水。油觀之春秋天地間,其心得無感乎?

故遇之於江濱,非諸人之幸,油之幸也。

父母縱各有別,然凡人子者,獨無此孝悌之心哉?

是故油與之交,乃得兄長,得幼弟,得姊,得妹,得人世所重之天倫;

而非敢以得良從,得巧譽,得名,得利,得士紳所許之推望矣!

惻隱之心,仁之端也。

《說字》解‘仁’,從二從人。

妄揣聖人之意,蓋將他心比己心。

今諸人但知年歲,泯記生時,四柱俱全者,唯油一身。

故忝愚昧,以油之時,記為諸君誕辰。

殊年而同日,異姓而一帷。奮相鼓勵,手自衣食。期以羸弱之軀,矯然自立於人間者,吾輩所志也。

昔者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子夏聞之曰:“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斯賢斯教,敢不後蹈?油實疏聵,然亦此心。

於今而後,油得兄姊弟妹五十又四人,其幸何如哉!

念妄而行癡,辭捐而意切。故焚香泣告,乞訴祖宗宥之。”

待到站起轉過身來,蘇油已經淚流滿面,臉上卻帶著笑容:“今天不光是我的生日,以後,也是大家的生日。從今日起,我們就是同日而生的兄弟姐妹,我們不再孤單!”

這篇文章眾人還不太能處處明白,不過大體意思都能懂,聞言盡皆淚下。

蘇小妹已經哭成了淚人一般,撲進蘇油懷裏死死抱住:“哥哥!”

李拴住抹著眼淚,從懷裏取過一個盒子,走到蘇油身前躬身,聲音有些哽咽:“少爺,這是大家的一點心意,少爺你,你務必收下。”

蘇油接過來,打開盒子,裏邊是一個黃金鑄造的腰帶扣環。

扣環造型很簡單,用的失蠟法,表面如一個圓盤,中間是一朵蓮花,邊上四個字:“君子攸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