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縱橫家

高智升鼓手稱妙:“父親,明允這句話,乃是漢人聖王所傳。意思是君子白天自強不息,夜晚小心謹慎,時刻不稍懈怠,這樣就不會有災禍。”

高情智松了口氣:“果然是得高人傳授的神童,道理經你一講,當真是清晰明白。”

蘇油躬身:“都是聖人所傳,小子只是轉述而已,當不起相爺此贊。不過那兒歌到底什麽內容啊?讓相爺如此擔心?”

高情智稍微放松了一些,說道:“昨夜坊間流傳起一首兒歌,‘田下夫,歪長角,太陽上面嘴巴小。守亭兵,把窗跳,二人一起擡木料!’”

“派人巡查來歷,各處孩童們都言道最初乃一紅衫女童所教,待他們學會之後,女童就倏忽不見。種種神異,導致此歌越傳越廣。”

高智升說道:“明潤賢弟,你學問豐洽,要不便來解解這兒歌?給父親吃枚定心丸?”

蘇油笑道:“聊試一試吧,不過先說好,只能當做遊戲,相爺不必當真。”

說完將兒歌抄錄到紙上,裝模作樣的研究起來,堂上眾人都期待地看著他。

氣氛到此,由松到緊,又由緊到松,再由松到緊,所有人不知不覺,已經被蘇油帶入了情緒的節奏裏面。

研究了一陣,蘇油悚然而驚:“哎呀!”

眾人都嚇了一跳,高情智急道:“如何?明潤你是看出來什麽了?!”

他本就很擔心,蘇明潤的解釋固然是正理,可是那一套,只對君子有效。

自己捫心自問,真不是什麽朝乾夕惕之人啊!因此對這些神神怪怪的東西還是異常恐懼的。

蘇油對高情智拱手躬身:“相爺,請恕蘇油之罪,之前的說法,乃我儒家正統,然而今日之事,卻非儒理能解釋之。這首兒歌,真有內容在裏邊!”

高情智都要急昏了:“那……那是好事……還是……還是……”

蘇油拱手道:“請各位過來一觀。”

幾人湊到桌前,蘇油提筆,一邊寫一邊解釋:“田下夫者,農人也,合起來,就是一個‘儂’字;夫字的角長歪了,變成一個矢字,太陽,日也,嘴巴,口也,矢字加日上之口,乃是一個‘智’字……”

這下不用蘇油再繼續,高智升接過筆來:“兵者,丁也,丁去而窗留,‘亭’字就變成了‘高’字;二人擡木,是一個‘來’字,這兒歌合起來便是……”

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儂智高來!”

宋使趕緊拱手:“相爺……”

蘇油立即拱手打斷:“上使,如今在大理國土,此乃大理內政。上使當牢記使命,不得妄作主張。天意從來高難測,這兒歌,或者有別的解法也不一定。要是儂賊並沒有來,驚擾大理軍民,那就是罪過了。”

宋使恨不得把這小孩子的嘴給撕了,可看高情智和高衙內的態度,自己的分量和這小孩,怕是天壤之別。

說白了,要不是這小孩打進大堂就給自己先施一禮,現在自己怕是早就被打發了出去。

加上大宋一向重文輕武,這小破孩打進門的一番做派,引經據典滔滔不絕,除了身高年齡不足,簡直就是大名士派頭。

自己一個縣級幹部,還是軍功出身的縣級幹部,未說話也先弱了三分,只好訕訕地閉嘴。

高情智望向自己的兒子:“升兒……還有別的解法嗎?”

高智升說道:“父親,明潤乃上國神童,又得從名師,近日裏我跟他請教,自覺大有進益……”

言下之意,父親大人我的水平比他還差上一些,你老人家不要想太多了。

蘇油拱手道:“相爺,此事不一定就是壞事,當年大理建國之初,不是有仙女引大軍渡河的傳說嗎?而且儒家義理,對神怪之事,講究‘存而不論’,所盡者,人事而已。”

高情智都冒汗了,到如今了你跟我說這個?老夫信了你的邪!我們這邊篤信的是佛教!

蘇油又道:“就算兒歌作此解,但從內容來看,那也是無好無壞啊,預作布置便是了。”

高情智這才反應過來:“對對對,一個逃亡之人而已,只是上蒼示警,搞得過於緊張了。”

高智升立刻勸道:“父親,你又忘了明潤剛剛所說的道理,朝乾夕惕,君子之道!”

高情智都要哭了,少跟我說這些,大理國風花雪月,爸爸就是又喜歡享受又喜歡把權怎麽滴?!

蘇油見縫插針:“高兄所言極是,此事不必過度緊張,也不能完全放松。認真分析,謹慎處理,制定預案,方為上策。”

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宋使,嘆了口氣,這捧哏不行啊……

那就只好說單口了:“蘇油不敢幹涉貴國國政,因此言盡於此。不過作為宋人,只想知道,如果儂智高真的來了,大理準備如何應對?上使也好回去稟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