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戒尺要開張

王孫就是猴子,古人認為,猿與猴,是兩種不同德性的動物,猿是君子,猴是小人。

柳宗元這篇文章頌揚了猿的德性,而對猴表示出了憎惡,其實是一篇寓言。

文中說“猿之德靜以恒,類仁讓孝慈。居相愛,食相先,行有列,飲有序……故猿之居山恒郁然。”

然後又說“王孫之德躁以囂,勃諍號呶,唶唶彊彊,雖群不相善也。食相噬嚙,行無列,飲無序。乖離而不思……故王孫之居山恒蒿然。”

還說“以是猿群眾則逐王孫,王孫群眾亦齚猿。”其實就是在說黨爭。

然後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善與惡不同鄉”。

這也是士大夫普遍推崇的觀點,不過蘇油不太認可。

平時結交朋友師長,那自然是親君子不親小人,但是政治,說到底還是一門妥協的藝術。

不過現在和倆孩子說不著這些,蘇油就老老實實按柳大大的意思講解。

八公端著一碗甜湯來到門口,偷看裏邊三娃一猿在看文章,又偷偷縮了回去,抹了把眼角端著碗往回走:“回來就好,總之回來就好啊……”

也不知道是石薇嘴裏的胡子公公藥效奇佳,還是八公揍屁股的手法獨到,總之蘇油再次醒來,居然又可以活蹦亂跳了。

起床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給八公道歉,小小年紀遠在千裏之外,遇上這樣的大事兒,家裏人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蘇油一道歉,八公反而局促了,最後一老一小順理成章地讓高小相爺做了背鍋俠。

就是嘛,老外就是不懂人情世故,就知道瞎吹擡高自己,不知道會讓人家家裏大人擔心啊?

打也打了,氣也消了,八公又念叨起這趟行程的好處來:“富貴險中求啊。咱爺倆底子太薄了,到時候薇兒出嫁,夫家的聘禮壓不住妻家的陪嫁,別說江卿,就連四裏八鄉的鄉親們都要笑話,你也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

“我就愁啊,愁啊……好不容易後山開了兩百畝地,你要用來做族田,我也就不好攔著。想來想去,就剩那片樟樹林子算產業,唉。”

“不過這回好了,你送回來的那些東西我讓石家老大看了,都是了不得的值錢玩意兒,說光那些竹子的東西都老貴了,更別提象牙犀角寶石什麽的。嘿嘿嘿,薇兒的聘禮這就齊了,打今天起,我們爺倆就算吃糠咽菜,那些東西都只能進不能出!”

“還有你那幾塊銀板子,你堂哥說雖然來路正當,可畢竟犯忌諱,我讓小七嗣娃他們給熔了,弄成了小餅子,到時候還可以給薇兒弄套頭面。”

蘇油拉著八公粗糙的雙手:“八公,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就別操心這些還遠得沒邊的事情了。總之我不會差錢用的。我要一門心思賺錢的話,怕是滿大宋沒人賺得過我。”

八公笑道:“知道你能耐,不過還是要讀書,從這邊出頭才好,這樣才沒人欺負得了你,鄉親們還得托你庇佑呢。”

蘇油說道:“八公,我先打個招呼啊,即使今後我出頭了,也不會搞投獻那一套,這個得麻煩你先和三哥五哥他們說清楚。”

“我蘇家人,當年能夠賣地救災,現在就不要去貪圖節省那點田稅。以後的可龍裏,不靠地裏邊刨食。我們可以搞糧食精加工,深加工,做個面粉大王,面條大王,粉絲大王啥的,一樣的滋潤。”

八公巴掌又舉起來了:“沒打醒是不是?!拿土匪往自己身上比劃!”

蘇油將八公的手拉下來:“八公,既然你都不生氣了,那我就去學宮見龍山長了?”

八公眉毛又皺了起來:“躲不過的,這樣吧,你讓薇兒把藥酒也帶上,那酒看樣子是挺靈……”

蘇油:“……”

慶歷三年,宋朝廷頒詔各郡縣普建文廟,眉山學宮就是在那時候建起來的。

初建之時只是個小地方,如今被世家擴建,修繕,已經成了左廟右學的格局。

從前向後,首先是林立的系馬石樁,每個石樁頂部都有雕有一個小生肖,小瑞獸。

就算官家來了,此處也必須下馬步行。然後穿過有鑲嵌“文廟”二字的石坊、過欞星門、跨過泮池上的三穿九洞橋。便是建築群了。

左邊是文廟,主體是戟門和大成殿。右邊是學堂,包括奎文閣、明倫堂、時習齋、日新齋、教諭廨、訓導廨、射圃。

一說起文廟學宮,基本都知道明倫堂,因為那是講習之所。

《孟子·滕文公上》:“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

但是今天蘇油沒在那裏,他現在在大成殿,被罰跪在孔聖牌位前。

龍老頭給牌位上了香,領著唐淹一起行了禮,然後分左右坐下,拿起桌上的非遺戒尺:“說說吧,看看該不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