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尖厲獠牙

手下蹣跚著過來請戰,但是梁格嵬冷硬地拒絕了,狂奔百裏,然後咬著牙立寨,如今的五千人,已經是強弩之末。

一千人的損失,還承受得住,要是丟了石門峽,那才是打亂了兀卒的大計。

梁格嵬心裏盤踞著很多的疑問,這次遭遇的宋軍,與以往從氣質,戰法,方方面面都有了很多不同。

比如宋人的三千騎軍,難道真的是僅僅比自己慢了一步?

昨天就是在這判斷上吃了大虧,以為對方與自己一般長途奔襲,結果從對方的戰力來看,根本就不是這麽回事兒。

再比如昨夜的斥候,竟然一個都沒有回來,這說明他們一出自己視線,就紮進了對手的大圈套裏邊。宋軍取得這麽大的戰果,竟然不見好就收?

還有那種挑釁的方式,這是西夏人才有的行為,聽說這麽幹,宋軍將領是要被文官們彈劾的,他們怎麽敢這麽幹?

不過梁格嵬並不害怕迎戰,只需將人馬修養兩天,等到兀卒到來,他會第一個沖出去,讓對面那些囂張的猴子碎屍萬段。

就在這時,有人倉皇來報:“席豫薩童出戰了!”

梁格嵬大怒:“敢違我將令!”

席豫薩童是梁格嵬騎軍副將,昨日戰沒的老將席豫弘期的長子。

西夏全民皆兵,就連婦女都有“健婦營”,被稱作“麻魁”。

正因為全民皆兵,因此其組織也常以部族為群體。軍令,有時候擋不住血脈親情的呼喚。

一匹黑馬當先,區區五百人,成一個錐字形,朝著刺著人頭的竹竿處奔去。

挑釁的宋軍猥瑣至極,見到寨中出來一支小隊伍,立刻砍倒剩余的俘虜,拔起竹竿奔逃。

席豫薩童仰天痛嘯:“無恥宋狗!”

等追出五裏,前方的景象讓席豫薩童瞳孔急劇收縮。

兩千騎軍已經嚴陣以待,陣前,高高立著族長的頭顱!

席豫薩童抽出長刀:“席豫部的恥辱,只能用鮮血來洗刷!死戰!”

身邊的武士一起抽出兵器:“死戰!死戰!死戰!”

梁格嵬聽見遠方地平線下傳來隱約悲愴的呐喊,不由得狠狠一拳砸在寨墻上:“再有不遵軍令者,立斬!只等兀卒大軍到來,我自會帶著你們,去給死去的勇士們復仇!”

所有人都不再言語,只靜靜地在城頭守候,希望會有奇跡的發生。

然而直到夜幕重新降臨,席豫部,也沒有一人一馬回來。

一天半以後,諒祚大軍離石門堡尚有十五裏,梁格嵬便領著五千輕騎,沖出寨門,向南面殺去。

所有輕騎,寧願迎上宋軍的刀口,也不願承受兀卒的震怒。

戰馬兩天時間還調整不過來,五千騎軍都是備用的單騎。

南下三十裏,副將一指天空:“都管你看!”

天空中,幾只不詳的禿鷲在盤旋。

撥馬來到一處谷口,便見到前方幾百赤身裸體的屍首,橫七豎八地擺成了一個圓圈,兩根竹竿高高挑在正中,兩顆怒目猶張的人頭,一白發,一黑發,並立在那裏。

梁格嵬鼻翼一下子就張大了,胸口不斷起伏,眼珠赤紅地說道:“去將兩位勇士的頭顱取下,送回大營和屍身一起妥葬!”

副將應命上前,小心繞過屍首,將竹竿拔了起來。

然後就聽見“轟隆”一聲震蕩山谷的巨響,梁格嵬只見到一團煙塵將副將高高拋起,然後撕扯成數段!

戰馬驚嘶不已,有的掉頭往來路狂奔,有的向兩側山坡沖去,有的直接腿一軟摔倒在地,屎尿橫流。

梁格嵬的戰馬狂跳甩頭,幾乎將他顛下馬來,就在他驚魂未定之際,兩側山谷亮起了兩支大旗。

不少的騎兵還處於恍惚狀態,任由胯下馬帶著自己東奔西突,山上兩支隊伍蜂擁而下。

瀘州蠻,囤安軍!

山地步兵居高臨下,混亂騎兵倉皇接敵,失去了速度的優勢,騎兵也就是大一些的靶子而已。

梁格嵬抽出長劍,高喊道:“撤!快撤出去!重新集結回來沖殺他們!”

前鋒數百人開始向來時的谷口沖去,剛奔行了數十步,一連串的爆炸聲響了起來。

一團團黃土翻湧起來,接著在一瞬間變成巨大的煙塵氣浪,一下子將騎兵的身影淹沒,接著無數的碎瓷片,還有鉛丸,連同殘肢,斷臂,馬腿,皮甲和鞍具上的零碎,從煙塵中飛速射出,拋向四周。

烈焰地獄一般的場景,嚇得騎兵們都忘記了控制馬匹,更多的戰馬紛紛轉頭,向著南邊谷口奔去。

埋伏在山道兩側,身著迷彩,負責掛弦的工程小組,恨恨地吐著唾沫:“想跑,沒那麽容易!”

梁格嵬被一枚崩散的馬轡銅環擊中了額頭,頓時鮮血淋漓,眼前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