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蛛絲馬跡

鐘樓底部為八角形,寓意八極,樓成四角正方形,寓意四方,全部采用鋼筋水泥預制構件搭建,外設磚石灰漿而成。

鐘面由大宋著名藝術家文同設計,彩色玻璃拼嵌而成,在樓頂四面設置,開封市民無論身處鐘樓的東南西北,都能看到準確報時。

樓頂設有銅尖,那是引雷針。

大鐘由鉸鏈作為驅動,依靠重物從塔頂緩緩墜下的牽引力作為動力。

動力機構有兩套,由司天監當值受時官控制,一套結構快要到底時,手工切換到另一套上,然後這一套重新調整,取下負重通過滑輪組再次提升到塔頂,作為下一次循環的動力使用。

機械構件如齒輪等,使用的是球磨鑄鐵,用水玻璃精密鑄造後,四通商號機械熟手手工精磨而成。

而機軸,擒縱機構等,則是采用最新的液壓鍛機精鍛得到。

石富以全部精力,投入了大鐵鐘的鑄造工作,尤其是作為鐘舌的大擺錘,足以激發老人家的創作熱情。

蘇油的事情很多,眼看就要到年底了,燈市布置,防火,治安,又成了重點工作。

到了晚間,張麒回來了,稟報了一天的調查情況。

根據同文館金大使送來的資料,被殺的高麗人叫李通,是一名商賈。

這個身份與蘇油和張麒的調查相一致,死者的黃皮履,是高麗人的習慣,折扇也是以前流行的高麗扇。

張麒還通過綠箬的關系,調查了那個金姐兒的背景,他和蘇油都覺得這女孩子不簡單。

大宋豪族家中,購買高麗婢女昆侖奴服侍,是非常流行的做法。

宋朝家庭中的仆役,嚴格說來都是雇傭關系,真正的奴隸,其實只有兩種。

一種就是罪犯被連坐的家屬,稱為官奴婢,或者叫“部曲”,多數發配在邊疆放羊,配軍,類似勞改政策。

而更多的則是私奴婢,但是“雇婢仆須要牙保分明”,“限止十年”,“年限,價錢各應通計”,雇傭他人妻子為女婢的,應“年滿而送還其夫”。

真宗朝一個叫梁自然的人,引誘了一名女使碧雲到家中,五天後被其妻阿陳發現,阿陳剪去了碧雲的頭發,又將她騙出去賣掉。

官府知道後,以梁自然“和誘女使”,“杖一百,發縣界編管”;

阿陳犯了“髡發之罪”——身體發膚受於父母,剪頭發也算毀傷別人身體——徒一年半。

這其實已經是一種雇傭制度,婢仆的身份還是“良人”,有法律保障,與前朝“比同畜產”完全不同了。

但是還有一類,就是類似金姐兒這種通過走私過來的人口。

高麗奴婢“婉媚,善事人。”在中土是有幾百年口碑的,大宋禁止蓄養奴婢的規定越來越嚴後,高麗女奴就越發緊俏。

將金姐兒帶入大宋的,是一個官員叫梁振福,張麒也調查了,據梁振福家娘子痛罵,說這狐媚子自打入了梁家,梁家就沒個消停,梁振福沒兩年就被這妖精克死了,不打出去還要幹什麽。

至於後面,與梁家再無幹涉,老娘管那妖精去死!

後面的事情就是綠箬的力量了,金姐兒從梁家出來後無處可去,很快便被汴京城北“無憂窟”的扛把子屠三給圈養了起來。

然後屠三就被做掉了,如今的金姐兒,名義上是兵部員外郎唐敦的外宅,不過私下裏還和幾位男人有往來,其中高麗商人李通,便是其一。

而李通最近還多了一個情敵,是一名豪滑少年,叫苗秀。

京中這類少年不少,最擅長盜竊鬥毆,聚眾賭博。

官府追索的時候,少年們還敢推舉出一兩個倒黴蛋,押赴衙門領賞!

京中遇到強項的京兆尹,那就會組織嚴打,不過汴京城如今還算安定,蘇油也沒有騰出精力來料理這一塊。

於是蘇油讓沈忱抓捕苗秀進行審問。

苗秀服罪,並且從他家中搜出了血衣,匕首,經過校驗,就是殺死李通的兇器。

這就可以結案了,苗秀故殺傷人命,當絞。

命案沒有經過三日,皆大歡喜。

但是蘇油總覺得,事情怕是沒有那麽簡單。

如果是一般的官員,一個高麗女奴,就是泥塵中的人物,只怕連問句話的興趣都沒有。

然而這個金姐兒的經歷,卻表現出了她的不簡單,給了蘇油一種玩弄男人於股掌之上的感覺。

於是蘇油明裏將此案了結,按照流程移交給審刑院復審,私下裏讓張麒繼續調查。

宋代外籍商人死亡之後,市舶司或者市易務會替商人保管財物,直到其後人來認領。

蘇油決定明天去看看這個李通留下的東西。

次日清晨,蘇油便來到了市易司。

要說整個大宋最恨蘇油的是誰,怕王雱都排不上號,而是面前這位,提舉市易司呂嘉問童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