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七章 呂公著

見到李定進來,舒亶說道:“資深來得正好,你來品評一下這首詩如何?”

李定哪裏還有這個心情,從袖中抽出蘇軾的供詞,交給了何正臣:“君表,有勞你將上午抽走那幾頁補回去。”

何正臣接過供詞:“卻是為何?”

李定沒有理會他,直勾勾地望向舒亶:“上午紀錄的蘇頌供詞,因何到了陛前?”

舒亶莫名其妙:“此話何意?上午蘇油來到衙門,是你叫我們暫停錄問,一起商量對策,之後便交由你歸档,現在卻來問我?”

李定呵呵冷笑:“你知不知道?因為禦史台和大理寺關於蘇頌的供詞不一致,陛下差點讓禦史大夫錄問我們?!”

“要不是我心思轉得快,指出大理寺供詞裏邊,被抽走數頁篡改了文意,倒黴的就該是我們了!”

“如今大理寺那邊還不知道怎麽記恨與我,我只問你,那份記錄如何抵達的禦案?!”

舒亶憤怒地站起身來:“你懷疑是我幹的?!”

何正臣趕緊也跟著起身:“資深不要著急,信道你也不要生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先講清楚吧。”

“你也少裝好人!”李定對何正臣一瞪眼:“差點被你的餿主意害死!大理寺丞便是如你那般作為,現在已經落職,自劾待罪,完蛋了!”

這下輪到何正臣大呼冤枉,三人吵嚷了半天,最後見不是事兒,才又將今日的事情捋了一遍,喚來當班的書記嚴加詢問,才搞清楚大致什麽情況。

原來上午三人商議對策的時候,舒亶將筆錄留在了幾案上。

因為臨走時交代了今日錄問結束,所以書記便按照正常流程作結,經李定過目後,送往档房歸档。

正好是档房在準備每月送入宮中的文档,書記見档案架子空著,便將記錄放到平日裏存放档案的老地方。

今天是档頭最忙的日子,等到忙完後回來一看,架子上文明還落下了一份,便趕緊將這份記錄放到了入宮的那些文档裏。

至於入宮之後,為何這一份口供被人挑了出來,放到了趙頊的案頭,那就不得而知了。

待到李定問清了這邊是怎麽回事兒,再將今日陛見時遇到的事情一說,三人都是背心裏直冒冷汗。

這事情裏邊透著古怪,怎麽就這麽巧?

大家都沒錯,可……可事情咋就歪著歪著歪遠了?

李定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蘇頌和蘇軾的錄問,不能在像原定的那樣搞了,賈種民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

何正臣說道:“要是這樣,那就真不好辦了,蘇頌咬死了不認罪,誰也沒有辦法。”

舒亶說道:“好在蘇軾已經認了,至少我們拿下了一個。”

李定想了想:“那就重點攻蘇軾,還有蘇油,我不信他和蘇軾的往來裏邊,就沒有一點幹犯文字!”

就在此時,門口響起了一聲輕笑:“三位,記錄文字的東西,可不一定只有白紙素絹。看我找到了什麽?”

三人一起向門口看去,卻是張璪,手裏拿著一個古樸的紫砂壺。

張璪原名張琥,與蘇軾同年登進士第,又在鳳翔共事兩年,關系曾經非常好。

後來張璪入京,曾經在同年面前表露出得意之意,蘇軾當時就寫了一篇文章叫《稼說》送給他作為贈序。

文章寫得非常好,全文以種莊稼開篇,以窮富兩種人的耕種環境、耕種方法以及收獲成果作比,為下文的治學之道做了鋪墊;

下文則著重闡釋了治學與種莊稼的聯系,進而揭示文章的主旨:種莊稼要等到成熟才能收割;學習也是如此,要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

最後文中說自己有個弟弟在京城,如果張璪進京後見到他,便將自己的意思告訴他。

這是蘇軾有感於當時士大夫中滋長著急功近利,淺薄輕率的風氣,因而特地寫了這篇短文,希望能與之共勉。

文章雖然好,但是語氣卻全是大哥訓弟弟的語氣,給了當時正意氣風發的張璪一瓢冷水。

張璪的心胸可不寬宏,認為蘇軾在蓄意諷刺他,表面上稱受教,私下裏卻切齒,一有機會,立即瘋狂打擊報復。

所以說蘇軾這一輩子就壞在了那張嘴上。

李定將紫砂壺接過來,一看又驚又喜:“這是……”

張璪得意洋洋:“這是蘇油送給蘇軾的茶壺,我在蘇軾的行李當中搜檢出來的,有了這個,我們便可以連同蘇油一起彈劾!”

……

宮中,呂公著正在和趙頊侃侃而談。

得知了陳世儒的結局,呂公著也是一聲嘆息:“士大夫之家,蒙祖上世恩,而不明道,不修禮,不進業,德能不孚,齊不了偌大家業人口,曾不如汴京三口小戶,壺漿叫賣,也得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