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七章 王珪的推薦

趙頊這才問道:“召相公來此,非為別事,只因你一直在京中任職,了解官事。我想知道,朝中有沒有那種長期在太常寺擔任職務,精熟典儀制度的老臣?”

王珪剛剛松下來的一口氣又緊了,腦子裏出現的第一個人就是蘇頌,這,這一定是蘇油進了什麽讒言,趙頊想要啟用老蘇!

想想也是,蘇頌也是剛剛權知開封府,四入頭!

吳充也以為趙頊是這個意思,卻不說話,只意味深長地看著王珪。

那意思很明白,老子就看你說還是不說。

趙頊要用蘇頌,但是蘇頌剛剛才平反,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放到太常寺那個清貴的冷板凳上去坐一坐,再任職實權部門,這樣就顯得比較自然。

加上這一年來趙頊對朝廷的禮制,行儀,朝會制度,祭禮,穿著排位,用器用樂等,興趣都不是一般的大,蘇頌就任太常寺,擔任趙頊這方面的顧問,的確是再好不過。

而從另一方面來講,一家兩個人同時擔任宰執之位,過於驚世駭俗,搞不好就要引來彈劾。

當年富弼和女婿馮京一個擔任宰執,一個擔任樞密副使,富弼都三番五次請辭,不過被仁宗皇帝包容了。

但那是難得的殊遇,也是富弼從小陪仁宗到大,牢不可破的情誼。

如今看來趙頊還是想用蘇油,這才變著法子如此安頓蘇頌。

剛剛那些想法,在政客們的心中只是一瞬間的反應,王珪權衡了一下,只好拱手道:“這個……臣倒是知道一位。蘇頌的任職,從皇佑五年館閣校勘,到大理寺丞,再到知太常禮院,集賢校理,對歷朝典章制度,端是精熟。”

“十年之間手不釋卷,日錄五千字,蘇家可貞堂裏邊的翻刻內藏圖書,不少出自他當年的記錄。”

“朝中熟知典儀的人,陛下……想必說的是他?”

“是嗎?”趙頊又驚又喜:“那就是他了!”

王珪腦袋有些發懵,啥意思這是?趕緊拱手道:“未知陛下因何言及蘇頌?蘇頌才從禦史台出來,想來先將他放到一個清要的位置上過度一下,也是陛下慰藉臣子之意。”

“朝廷爵祿,豈能虛授。不是那麽回事。”趙頊有些掩飾不住的開心:“我只知道他在醫學典籍的編纂,天文儀器的設計上卓有建樹,理政料民也算是能渥,卻不知道尚有這樣的背景。”

說完才將蘇油改制的折子取出來:“兩位看看這份條陳。”

吳充和王珪先後看了,都是暗暗心驚——好大的手筆!

都是聰明人,這篇花團錦簇的條陳後邊,隱含的兩條意思,吳充和王珪這樣的老油條,一眼就能看出來端倪。

分拆相權,政權下縣,就憑這兩個,趙頊都不可能拒絕。

要是王安石當朝,只怕立刻就將這份奏章扔皇帝臉上去了,外加一萬字的差評。

可現在這個時機,實在是把握得太好。

如今趙頊威勢日重,權位鞏固。

陜西,青唐,南海的連場大勝,拓地萬裏;

荊湖,太湖的大開發,加上這幾年風調雨順;

不少不合理的負擔,也被趙頊減免,百姓們歌功頌德;

加上蘇油這種不要臉的瘋狂造勢,這就讓趙頊的名聲,從王安石罷相時的最低谷,一躍升到了新的頂點。

反觀宰相們,正是青黃不接,各懷算計之時,如同一盤散沙。

這時候突然拋出改制之意,中書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吳充畢竟還是現在名義上的首相,但是早就一心想著要退休,結果條陳裏邊的退休金三個字,一下子就讓老頭舒適度滿點。

好辦法!

王珪最慘,眼看著首相之位已經十拿九穩,結果這條陳將他即將到手的大權唰唰唰分成了三份!

可王珪是出名的三旨相公,上朝“取聖旨”,結束“領聖旨”,回中書宣布“得聖旨”的人,他能有王安石那樣的魄力和膽量?

吳充此刻心裏充滿了極度的快感,這份條陳簡直就是給他報仇雪恨的鋼刀!

你王禹玉不是一心排擠我,想要爭奪這個首相之位嗎?這回好了,這條陳要是得到執行,老子就是大宋最後一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你不是稀罕這個獨灶,忌憚蘇油入朝,心心念念要搞蘇家人嗎?這下蘇明潤直接將灶台給你掀了,另打一口三眼灶!

這要不是還在面君,吳充只想捧著肚子仰天大笑,問一聲——看蒼天繞過誰?!

不過都是老成精了的人物,吳充當即拱手,一臉的義正辭嚴:“國朝百年積弊,以官制為甚。三冗之中,冗官為害最烈。政令不暢,上下不知,疊房架屋,人浮於事。”

“有識之士如範文正公,王舒公,都曾經考慮過改革官制,但是實在是牽扯的精力太大,在邊境不寧,國庫虛乏之時,當然是眉睫之患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