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 折繼祖的辦法

回到節度府,蘇油已經面色沉重,叫來幾個小的:“等不了四十三節度回來了,輔道現在就去行會,了解一下大名府各項生計,尤其是每年運入的煤鐵,看看有多少。再取幾份樣品來。”

王寀應聲去了。

蘇油又唰唰唰寫下幾張貼子說道:“子正你持我文書,去都轉運司、轉運司、大名府衙門,叫知府和轉運使都叫過,對了,衙門裏知府怕都說不上個子醜寅卯,將通判一起叫過來。”

高世則接過貼子,唱了個喏,也去了。

蘇油這才對王彥弼說道:“輔之,看看這個。”

王彥弼將之結果,大驚失色:“偽鈔?”

蘇油說道:“從寶鈔問世的那一天起,這東西就遲早會出現,這事情只能交給你,悄悄去查。”

“這個紙張有古怪,是石紙的配方,裏邊一樣有五色蕉麻絮,大宋用這樣紙張的地方不多,你明白?”

王彥弼說道:“銀行票據,衙門賬冊。”

蘇油那手指輕輕敲擊這桌面:“除了來源,還有去向。燈光昏暗,錢財巨大,流動頻繁,不易被告發的那些地方,最容易出手。”

王彥弼點頭:“那就是勾欄和賭档!”

蘇油扭頭問程嶽:“大名府的毛賊路子你熟不熟?”

程嶽雙手橫抱在胸前,似乎還在賭氣:“哼!我還以為老爺用不著我呢!”

蘇油制止:“幾十歲的人了撒什麽嬌!你是我節度府教頭,這事兒你得管,趁現在大家對你們幾位都不熟悉,剛好出去調查,輔之方言氣質都不符,正好你倆扮上一扮。”

交代兩人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打發他們去了,蘇油這才從招文袋裏邊取出折刀,開始給趙煦寫密折。

“臣蘇油敬問陛下起居康泰:

昨日抵達大名,今日送扁罐他們去登州後,便去城北逛了逛。

大名府地方不錯,河北百姓雖然彪悍,但是其實民風質樸。今日在城北孫家鋪子換馬掌,孫老匠人就是其中的典型……

……老匠人有個孫子叫麥餅,祖孫倆憑手藝一天也能夠賺三四百文錢……其中飲食就要花掉百文,留下的那點錢財,臣估摸著繳納了稅收,店租,一日最多能留下百文左右。

這樣一個小鐵匠鋪子,一個月收入三貫,一年不過三十多貫,其中衣履就得四五貫,加上三短兩不齊的開銷,要是想要麥餅讀書,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孫老匠人的手藝不錯,他替軍中更換馬掌,不收工錢只收本錢,然後用廢馬掌的鐵料制作些小刀具小工具發賣,臣看手藝相當不錯,就買了一柄魚刀送與陛下。”

“這手藝叫馬齒嵌鋼加覆土燒刃,東西雖小,也見用心,麥餅做的拋光,機械的,孫老匠人還抱怨孫子偷奸耍滑……”

“他們都是好老百姓,但是卻被不法之徒騙過,用偽鈔跟他們買東西,臣正在暗查此事,事情進展今後會一一詳報陛下……”

如此絮絮叨叨寫了厚厚一沓子,然後將魚刀裹在裏邊,放入密折,鎖上鎖,叫人發往京城。

汴京,軍機處。

章惇氣鼓鼓地走進來,對折繼祖說道:“我要發報,給蘇明潤發報!”

折繼祖訝異道:“右相何故如此激怒?軍機處的電報可亂發不得,需要禦披敕黃。”

章惇這才回過神來,拖一張椅子坐了:“氣煞我也!”

章惇也在軍機處待過一任,當時還是折繼祖的頂頭上司,叫老軍過來奉了茶,笑道:“右相這脾氣……這次卻又是為何?”

章惇說道:“蘇子瞻在杭州賑濟災民,開倉放糧,放得可有些大手大腳。轉運副使葉溫叟吧官司打到都堂來了!”

折繼祖有些搞不明白:“右相的意思,是蘇子瞻做下了……”

章惇白眼一翻:“想哪兒去了,子瞻會是那樣的人?他呀,就是菩薩心腸,仗著這種官倉豐實,施予過濫。”

“而且他對杭州人偏心,以杭人樂其政,陰欲厚之,朝廷分發的賑濟,他欲取其半與杭州。葉溫叟堅持不可,認為需視各州災傷輕重,然後斟酌與之。”

“人家葉溫叟說的哪裏沒有道理——使者與郡守職不同。公有志天下,何用私其州,而使吾不得行其職?”

“子瞻之志固美,雖傷於濫,不害為仁;而葉溫叟奉行職守,不苟其官,亦人所難為。”

“兩人官司如今打到汴京,呂微仲竟然不訓斥子瞻,而欲斥責葉溫叟,真是人人居官,無不欲自行其志!”

折繼祖說道:“那左相卻又是什麽理由呢?”

章惇鄙夷地道:“他倒是好巧意,說朝廷先後出外蘇頌、蘇軾、蘇油,如今再行文申斥子瞻,只怕天下以為朝政又有反復。”

“置國家政事,災民性命於不顧,竟然以平衡朝局為由兒戲!呂微仲,去前輩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