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九十九章 反叛

說完又對瑪古蘇說道:“不過節度啊,漢人有個故事,說的是等高飛的鳥兒有一天打完了,打鳥的良弓就會被藏起來不用了;狡猾的兔子如果被抓完了,抓兔子的獵狗就可以下鍋了’。”

“遼人善於玩鷹,大家也知道,鷹是養不熟的。”

“因此獵人會讓獵鷹永遠都處於半饑餓的狀態,這樣獵食的時候,鷂鷹才會急切地出力,但是所得的獵物,好肉都歸主人,而鷂鷹所得,不過是些肮雜肚內罷了。”

“現在看來,遼人只是覺得節度這只鷹還不夠餓,爪牙還不夠鋒利,出力還不夠多罷了。”

“節度只要解決好遼人在這三個問題上的擔憂,這次危機,其實也不是不能妥善解決……”

說是寬解,瑪古蘇卻是越聽臉色越青,握刀柄的手上青筋暴跳了幾次,終於擡起頭來,對蒙根圖拉克說道:“安答,瞿師爺說,我們韃靼人,是遼人養的鷹,他說得對嗎?”

蒙根圖拉克不滿地看了瞿師爺一眼:“瞿師爺聽不懂古歌,古歌裏,我們是蒼狼和白鹿的後代!”

瑪古蘇看著帳篷門外的草原,目光放到了極遠的地平線上:“當年遼人奪走了我準布魚兒濼的時候,說好了的,我們出地,遼人出錢出人,開墾之後分粟,相約一年十萬石。”

“當時哥哥失計,以為遼人會守信,心中的白鹿占了上風,軟弱了一回。”

“……有了一回,就有了兩回,卻忘了鹿角再尖銳,體格再巨大,也只有淪為別人食物的份!”

說完面上終於露出決色:“我一共有九個孩子,六個都沒有活到成年,就戰死在戰場。為遼人賣了這麽久的命,他們竟然連約定好錢糧都不給!”

說到這裏,瑪古蘇臉上露出決然之色:“不過遼人也失計了,忘了我們韃靼人,身體裏還流著蒼狼的血!鹿做不成的那一天,我們就只有化作蒼狼,去吃人!”

老格吉大驚:“那我家薩仁的哈日陶高怎麽辦?”

瑪古蘇咬著牙,痛苦地說道:“哈日陶高如果不幸,去了長生天那裏,有他的哥哥們陪著,也不寂寞。”

“今日之後,草原上處處都會是血海。還有無數的孩子,會回到長生天那裏。”

“我的哈日陶高是孩子,別人的孩子,也是孩子。”

瑪古蘇端起酒碗:“如果哈日陶高能夠回來,我會讓他趕著牛群,來做白韃的姑爺。”

說完喝幹杯中的馬奶酒:“如果不能回來……薩仁是好姑娘,格吉你再給她尋一門好親事,是我家哈日陶高沒有這個福氣……”

將酒碗一扔,瑪古蘇擁抱了蒙根圖拉克:“安答你也要小心,哥哥走了。”

“遼狗欺人太甚!”蒙根圖拉克猛然轉身:“待我點齊部眾,與哥哥一同去!”

老格吉淚流滿面,卻擺手制止:“部長可使不得,如今咱們這麽大的家業……就算,就算是我家薩仁命苦,沒有得到長生天祝福……”

蒙根圖拉克唰地一聲抽出長刀,指向格吉,怒吼道:“家業沒了,可以再掙,安答沒了,女婿沒了,永遠就沒了!”

“薩仁那麽烈,哈日陶高死了,她一定會去找遼人報仇,死在東邊,死在遼人的箭下!”

瞿師爺也站起身來:“部長……”

蒙根圖拉克將刀指向瞿師爺:“你也要制止我?!”

瞿師爺似乎無視刀鋒,眼神一如既往地睿智與冷靜,盯著蒙根圖拉克問道:“我跟部長講過唇亡齒寒的道理,部長的決定是對的,準布部沒了,接下來白韃也會被遼國逼迫。”

“我只想問部長,是否決心已下?”

蒙根圖拉克一刀將身邊幾案劈成兩半:“設有他想,有如此案!”

“好!”瞿師爺說道:“設若如此,咱們大可以坐下來,重新計較一番,不說大敗遼人,最起碼,也要將我白韃部的女婿,從遼人手裏救出來!”

……

元佑七年,十一月,饅頭山,準布冬場。

遼軍金吾將圖古斯三千人囤駐於此,對最近不太聽話的準布部眾加以威脅。

今冬草原上沒有白雪,只露出枯黃的幹草。

旱情,讓北方草原上諸部的關系異常緊張。

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一隊散亂的人馬,兩側是準布輕騎,中間是五千衣著破爛的室韋俘虜。

圖古斯終於露出一絲微笑,對副將說道:“瑪古蘇這老賊,到底還是識時務。”

副將譏笑道:“再能咬的狗,那也是狗,自從瑪古蘇讓出長春洲,我看他的膽氣就破了。”

圖古斯看著前方散亂的隊伍,嘆氣道:“久養的狗老了,小狗哈日陶高又毫無血性,春捺缽之後,就該告訴仆射、陛下,這草原上的狗啊,就該換一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