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一十六章 善良

以前因彈劾蘇軾,被貶放新州,剛剛回朝重任禦史的趙挺之還進一步列舉蘇轍兄弟專權誤國的事實,認為蘇軾請罷天下積欠,乃“貪天之功”,甚至說如今朝廷上下十之六七的官僚士大夫,都是蘇轍兄弟的黨羽。

趙挺之是“洛黨”,從新州回來後,見到程頤的下場,不免“義憤填膺”,故而對蘇家兄弟謀劃了一次攻擊。

當然這些都是表面的現象,此次事件,看上去就是趙挺之的謀劃,然後支使了董敦逸、黃慶基當槍。

項莊舞劍,志在沛公,蘇油這種政客,當然不會天真地認為趙挺之就是幕後最後一級,更不會認為此舉不是針對自己。

但是對手自以為高明,殊不知留下了最大的破綻。

按道理來說,以蘇油如今對遼人的曖昧態度,禦史要攻擊他,完全沒有必要從蘇軾兄弟入手,直接打出大旗彈劾蘇油“賣國”就可以了。

但是禦史們偏偏沒有這樣做,那是因為授意他們的人,也知道“不武之謀”,知道以那樣的罪名彈劾蘇油,不會有任何效果。

這就有意思了,數來數去,不過就是那麽幾個人。

呂大防、韓忠彥、章惇、蔡京、劉摯、還有……中牟二王,高滔滔,趙煦。

所以彈劾二蘇不重要,下一步攀扯到蘇油的身上,才是關鍵。

也就是說,布局之人,在等蘇油的應手,只要蘇油采取應對措施,就會“授人以柄”。

不過這等伎倆,在王晦這樣的頂級幕僚面前,堪稱拙劣。

於是王晦給章惇和蔡京去了信,信中沒有說什麽別的,之說蘇油已經再次啟程巡視北方去了,如果要給蘇油寫信,估計得兩個月以後才有回復。

章惇和蔡京也是聰明人,最近京中有事兒,最慌的不是大小蘇,而是這兩位。

他們也害怕蘇油會認為是他們搞的鬼,因為陛下親政之期越來越近,呂大防調整是必然,他們有極大的上位可能性,也就存在打壓蘇轍和蘇軾的可能。

收到王晦的信後,兩人就明白了過來,如果因為這件事情特意給蘇油寫信解釋說不是自己指示的,那才真是蘇油“權傾朝堂”的實錘。

劉正夫是入了高滔滔和趙煦夾袋裏的人,已經任滿,外放去了成都,但是並不意味著章惇和蔡京在台諫就沒人了。

於是二人反其道而行之,辛巳,禦史中丞李之純言:“眾賢和於朝,則萬物和於野,今仲春之末,生育之候,而風霾間作,繼以大寒、霰雪、雨水,有戾和氣,殆人事不善有以幹之者。

比聞國論稍虧協睦,語或傳播,動系觀望。

望深加訓諭,責其同德,上代天工,以召至和之氣。”

蘇轍也上章自辯,監察禦史董敦逸所說的任用川人一事,乃是針對馮如晦的任命,認為馮如晦前有過失,聖旨命下禦史台取勘,而臣更不候事了,便除館職知梓州。

這件事情可令三省覆查,當知事實。

馮如晦系東川人,我系西川人,鄉裏隔遠,又全非交舊,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之所以不候事了就除官,是因為一來大家都稱贊馮如晦任禦史的時候,能不徇蔡確等意,傾陷士人,為確所怒,因此流落。

又因為這次馮如晦的過失,卻是我親舅之子程之邵告發的,故而馮如晦以為深仇。

如果我拖延的話,反有涉黨相助程之邵,打壓馮如晦的嫌疑,故而朝命下來,不敢異議,即時處置。

方以周防畏避而抱愧,卻不料翻被董敦逸彈劾包庇,事屬誣罔。

而最近陛下恭己責成,進退臣下,少有特出聖斷,基本都是付之眾議。

因此宰相以下,每有差除,臣皆須眾人僉議,方敢進擬,稍有異同,即不敢除。

這項制度執行得很好,最近只有賈易、晁端彥差遣及呂嘉問奏薦恩澤,眾議不允,尚在爭執,也不敢除命。

眾目睽睽,誰敢主張親舊,而過有擢用?

本來不想與小臣計較是非,但恐讒口浸漬,漸不可長。因此特意上章說明此事,是非皆在聖裁。

章惇和蔡京立即緊跟,說近日台諫對於蘇轍兄弟的彈章過於激烈。三省不得不出面,將各禦史的奏章拿出來,就其中的罪名進行集體討論。

事情擺到台面上,那就不是事兒了。

三省經過嚴格審查,發現蘇轍提拔蜀人,的確是事實,但是其根本原因,卻是因為元豐之後蜀中人才鼎盛,科舉大興。

至今已然過去了十數年,這些人很多都已經走上了國家的重要崗位,且不論是參加公務員考試,還是治理地方的考績,都是優等,理應在升獎之列。

也就是說,蘇軾的推薦,蘇轍的提拔,並不存在什麽偏袒,恰恰相反,蘇轍甚至有打壓川人,力求平衡朝官們籍貫的痕跡在裏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