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隱形者(第2/2頁)

就算是私心吧。

他想,如果有一天不得不站在不同的立場面對彼此,他也必須冷酷起來。

“你沒有辦法回答。”克雷爾說,“我也沒有辦法,想要繞過這個問題談正義,好像總有那麽點忸怩對吧?不過沒關系,我不會逼你回答,因為我不想知道答案。”

奧斯卡從他的神情和目光中看到了不想看到的東西——即使克雷爾仍然還會為了逝去的生命痛苦,為了追查罪犯竭盡全力,也不妨礙他堅定地走向歧途。

“那天早上我照常去警局上班,前一天,唐恩和我終於找到了胡安·弗森的手下暗殺柯姆·喬伊斯的線索。”

“喬伊斯就是那個跟蹤胡安的緝毒組警察?”

“嗯,唐恩和我打算對那條線索進行更深入的調查,於是忙到深夜才回家。”

家原本應該給他帶來片刻寧靜和溫馨,那時卻已被幹涸的血裝飾成了地獄。

“貝希死得很痛苦,她有一口漂亮的牙齒,被兇手用錘子打碎了,那雙藍灰色的眼睛有一只成了血洞。”克雷爾越是冷靜地形容當時的場景,越令奧斯卡感到陌生,“從廚房到起居室的路上全是血,可是你知道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什麽嗎?”

他想的是保護現場。

這就是他說的,他們被訓練成為了追求真相而必須冷酷。

“我想到很快就能抓到兇手,這麽多血,一定留下了腳印和指紋,這麽混亂的現場,一定有生物痕跡殘留下來。我想了很多,貝希的模樣在我無法控制地思考兇手時慢慢淡化了。”克雷爾側著頭,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以為能抓到兇手的,我發誓要不惜一切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結果如何,奧斯卡已經知道了,他不了解的是過程。

“諾曼的情緒比我還激動,可就在每個人都以為不出三天就能破案的情況下,發生了意想不到的怪事。”克雷爾說,“本該正常運作的路邊監控突然出了錯,記錄影像缺失,現場提取到嫌犯的指紋和DNA,警方的档案庫中卻查找不到結果。”

“這樣手段殘忍的兇手,怎麽會沒有犯罪記錄,諾曼沒說什麽嗎?”

“他連續好幾天沒有回家,我很感謝他,他盡力了。”克雷爾說,“諾曼是個硬派的人 ,不喜歡用迂回的方式辦案,也不喜歡用不正當的方法找線索。可是遇到這樣的怪事,他還是選擇了自己最討厭的方式,讓兇殺組的警探都盡自己所能去收集線索、打聽消息。”

然而這個紛紛擾擾、嘈嘈雜雜的世界忽然成了一部沒有台詞的默片,不管警察如何四處奔走,向認識的線人打探,結果都是石沉大海,一無所獲。

“兇手好像憑空消失了,好像根本沒有存在過,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關於他的明確證據和線索出現在警方的視線中。”

“他是怎麽做到的?”奧斯卡不像在提問,而是自言自語地說,“光憑一個街頭混混的能力根本不可能進入街區監控和警方档案庫裏刪除資料,難道是我們自己人裏出了問題嗎?”

就像警方會安排臥底去黑道家族暗中調查一樣,警局裏也永遠不缺被巨大利益誘惑而墮落腐敗的警察。

“看來有必要去查一查那些背後動手腳的家夥。”

這麽顯而易見的漏洞,任何一個有經驗的警察都能看出破綻,但是一旦事情涉及到警方內部,身邊的同事都有避不開的嫌疑,調查方式也不能再那麽公開了。

“案情一下就陷入泥沼,而我不能親自參與調查。諾曼的目光越來越沉重,情緒從憤怒到暴躁,現在每次和我相遇都會不自覺地流露出羞愧。”克雷爾說,“可我知道,這不關他的事。塞繆爾,其實我們都明白,有時查案遇到的阻力來自哪裏,負疚感是會累積的,總有一天會因為一件小事徹底崩潰。為了避免這樣的事發生,我決定用自己的辦法去尋找真相。”

“自己的辦法是指什麽?”

“一開始我和諾曼他們一樣四處碰壁,甚至情況比他們還要糟糕。因為貝希的死和毫無進展的調查,在那些情報販子的眼裏,警方成了一個可以肆意嘲笑的對象,而我越主動地深入他們,就讓這個受嘲笑的對象更具體。”

在街頭巷尾受到的侮辱和傷害,反而使他的內心更加堅硬冰冷,漸漸化為了復仇的武器。

“那時,只有一個人對我伸出了援手。”

當他獨自在酒吧裏為白天受挫的調查買醉時,伊迪絲來到他身旁,點了一杯和她的眼睛一樣青翠透徹的綠薄荷金酒。

——潘克警官,你看起來很憔悴,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