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雲衡這輩子都沒經歷過這種雞飛狗跳。

身為萬眾矚目的天之驕子,他向來循規蹈矩地長大,謹言慎行地修道,過去來到須彌境,往往拿起法器就殺,不說一句廢話。

他是真沒想到,一場歷練能變成這種模樣。

駱明庭輕松躲閃,身如流風,避開旋轉不停的人體球彈:“不太妙。以目前這種情況,咱們倆都沒辦法出手。”

此刻的境遇很是麻煩。

雲衡是法修,若能一擊打碎圓碟倒也沒事,偏生那玩意兒帶著江星燃四處亂竄,根本沒個準頭;

駱明庭身為樂修,雖能奏出驅魔曲,奈何江小公子與碟仙神識相連,他底蘊太強,一旦力道超出碟仙的承受極限,便會溢出到江星燃身上。

這種時候,倘若有個修為不高、也能彈奏降魔之曲的樂修在——

駱明庭動作稍頓,飛快看向被自己護在身後的小姑娘。

巧了,這兒不正有個現成的嗎!

“蘿蘿,你聽我說。”

時間緊迫,他聲音很沉:“還記得曾經學過的曲子嗎?你正值練氣,對付碟仙最有效果,不妨試試彈奏一曲,說不定能擊退邪魔。”

秦蘿聞言一呆。

因為神魂不一、修為停滯,之前那位“秦蘿”自暴自棄,許久沒認真練過曲子,腦海裏幾乎找不到與之相關的記憶。

至於她本人,雖然學習過一段時間古箏,可那些畢竟不是修真界裏的曲子,很可能起不到任何作用。

小豆丁沒什麽自信,細聲細氣:“不管什麽曲子……都可以嗎?”

“當然啊!”

駱明庭回眸笑笑,露出圓圓小小的酒窩:“你還沒學《驅魔曲》對不對?沒關系,我們樂修的獨到之處,不就是能把所有音律化作兵器嗎?”

光風霽月的少年人明眸皓齒,一身青衣修挺如竹,饒是伏魔錄,也隱約明白了此人左右逢源的理由。

他的情緒宛如稚子,最真切也最熱烈,一雙琥珀色眼瞳始終溢滿淺笑,與燭光一並沖撞而來的時候,能把黑暗倏地破開。

秦蘿屈指可數的自信心,終於悄悄冒出了頭。

她年紀太小,尚未得到本命法器,暫用琴箏名為[問春風],受靈力感召,浮現於半空之中。

這是秦蘿第一次見到它。

伴隨白光閃過,箏身逐漸顯出流暢如水的線條輪廓。根根弦線筆直緊繃,上有微弱浮光縈繞其中,以指尖觸碰之際,能感受到靈力冰冷的動蕩。

那邊江星燃的哭聲不絕於耳,秦蘿深吸一口氣。

在瑟瑟寒風中,女孩彈響了第一個樂符。

她所彈之曲,名為《漁舟唱晚》。

樂曲起初緩慢悠揚,音律融於靈力之中,於虛空凝出潮水一般的實體,騰湧翻復,牽引出一道接著一道的朦朧白光。

這首曲子自有意境,若是以往,秦蘿總會想起水波接天、浪起驚寒,此刻卻莫名生出一種錯覺,仿佛有幅全新的、光怪陸離的畫卷正在眼前徐徐展開。

那是片名為“修真界”的嶄新秘園,瑰麗浪漫,風起雲湧,在靈力與曲調的交融裏,真正露出了浩淼磅礴的一角。

駱明庭聽見聲響,有些驚訝地挑起眉頭。

這從未聽過的曲子……有幾分意思。

曲聲響,塵光生。

道道白光無形卻有形,稀稀疏疏填滿整個房間。秦蘿心思純正,所奏皆是正道之音,不會像符咒那般不分青紅皂白地傷人,江星燃手裏的圓碟用力一震,如同喝醉了酒,搖晃不止。

邪祟起初還能勉強抗衡,等曲調驟然加快,絲絲音律多如蛛網,一並籠罩而下。

繼續糾纏只會逃無可逃,碟仙不敢逗留,但見白芒一現,圓碟瞬間失了力道,生生摔在地面。

與它一同落下的,還有個哭出鼻涕泡的江星燃。

他的狀態,好像挺不好。

秦蘿腫著桃子一樣的眼睛,忍住哭腔試圖安慰:“江、江哥哥——”

江星燃瘋狂打哭嗝,趴在地上手腳亂拍:“嗚嗚嗚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也許是他的哭聲太過響亮,又或許是方才的騷動過於明顯,正當男孩哇哇大哭的間隙,門外忽然闖進一股腥風。

練氣期的試煉都很簡單,沒有過多復雜難懂的劇情。通常而言,只要解決每個人分配到的邪祟,再合力完成一個最終任務,就算大功告成。

如今碟仙逃走,是時候來到最後階段。

帶有血腥氣味的冷風陰森刺骨,四人一並擡頭,於房門之外,見到一個身著白衣的女人。

或是說,死去多時、執念未消的魂魄。

那女人面色蒼白,身形瘦如枯柴,似是剛剛哭過,雙眼腫脹著發紅。

秦蘿感到撲面而來的涼氣,往後退了幾步,聽她淒然道:“幾位道友,還請為我做主!”

她沒有惡意,應該是個發布任務的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