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們這邊的試煉,全都這麽狂野嗎……

源自破陣引的光華褪去, 水鏡上的團團霧氣便也隨之消散。秘境裏的景象再度鋪開,顯露出兩個女孩的影子。

本應蜷縮在樹下的邪祟,時至此刻已然不見蹤影。

“不過區區靈祟, 於清知而言定是小菜一碟。”

一位世家長老笑道:“傅道友毋須多慮。”

傅霄靜靜立於鏡前,卻是沒有出聲。

身為一個父親,他能察覺到女兒的不對勁。

清知那孩子自小聽話懂事,在刀法的修煉上, 更是家中子女裏最為勤奮刻苦的那一個。要說除魔, 她向來不會多加猶豫,往往手起刀落,迅捷如影。

……他曾隱約聽說過,清知能與某些邪祟彼此感應的事情。

對於刀客來說,那樣的感知只會在對決裏添亂。降妖伏魔乃是天經地義, 他們的道路唯有拔刀屠戮這樣一條, 一旦生出不應有的同情,只會讓自己落入被動地位。

努力把所有不應當出現的情緒壓在心底, 是那孩子必須做到的事情。

只有這樣, 她才能成為一名足夠合格、也足夠優秀的刀修。

思緒在此刻停下, 男人默然擡眸,定定看向水鏡之中。

江星燃與姬幸跑得飛快,這會兒不知沖去了哪裏。

四周陰森的氣息經久不散,秦蘿雖然拿著燈,心中還是難免感到害怕, 步子悄咪咪挪了挪, 離傅清知更近一些。

神色冷峻的少女覺察到這個小小的動作,無言抿了抿唇。

她在滄州長大,與蒼梧仙宗隔了十萬八千裏, 對於秦蘿並不熟悉,只在宴席中遠遠見過幾次。

聽說這是個被寵壞的小女孩,脾氣算不得好。那時傅清知晃眼望去,大多數孩子身邊都陪伴著三三兩兩的夥伴,唯有秦蘿孑然一身,滿臉不耐煩地吃著點心。

她似乎還和江家的江星燃吵過一架,一張嘴叭叭不停,把後者懟得啞口無言眼眶通紅,最後甚至險些動手打起來。

真奇怪。

修真界關於秦蘿的風言風語多不勝數,傅清知聽在耳朵裏,自然對她生不出什麽好印象。可是——

視線匆匆掠過女孩精致的側臉,傅清知意外地有些怔忪。

可是……秦蘿與她想象中的模樣完全不同。

沒有囂張跋扈,也沒有目中無人,她和世界上所有不諳世事的孩子一樣,有種澄澈又直白的溫柔。

秦蘿甚至能捕捉到她那番小小的停頓,因為顧及她的感受,特意捏碎一團破陣引。

完全不會讓人心生厭惡。

當身邊那團淺粉色的影子靠近時,傅清知居然生出了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想要伸出手去,如同對待真正的妹妹那樣,把秦蘿牢牢護住。

她眼皮跳了跳,沒說話,往秦蘿身側微微一貼。

山裏修為不高的邪祟全是炮灰,被江星燃與姬幸盡數消滅。

待得穿過蒼黝茂密的叢林、一條早已幹涸的小溪、布滿蛛網的小徑,等雜草越來越密集,秦蘿終於望見了一座廟宇的影子。

說來奇怪,如今正值春天,正是萬物復蘇的時候。

山下的蟈蟈蛐蛐叫個不停,吵得人耳朵發麻;山頂分明是草木最密的地方,此時卻安靜過了頭,只能聽見晚風拂過樹葉的聲音,窸窸窣窣。

背靠著神廟外鋪天蓋地的邪氣,這種死寂的氛圍更嚇人了。

秦蘿暗暗打了個哆嗦,把四面八方環視一圈,終於在不遠處的草堆裏發現兩道熟悉的影子。

她剛要開口,卻見江星燃神色嚴肅搖了搖頭,伸出右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同樣蹲在草叢裏的姬幸眉梢微挑,朝她勾了勾指頭。

這是在叫她和傅師姐過去。

神廟周圍的氣氛實在詭異,秦蘿努力按耐住心口的瑟瑟發抖,盡量不發出聲音,躡手躡腳向二人靠近。

“怎麽樣,我的效率還不錯吧?一路上是不是什麽妖魔鬼怪都沒有?”

江星燃樂呵呵:“如今山裏的小怪物們見了我就跑,全都受了驚,一刻不敢多加逗留,這叫什麽——大驚小怪!”

“‘大驚小怪’是這樣用的嗎?江師弟可曾上過學?讀過多少書?”

姬幸冷笑:“你倒是逞威風,將山裏的靈祟妖邪全部嚇走了。它們逃出魔掌,幾日後再出來為非作歹,那要怎麽辦?”

傅清知:……

其實這個“逃出魔掌”……聽起來似乎也怪怪的。

“我愛怎麽用就怎麽用,想怎麽說就怎麽說,關你什麽事兒?”

江星燃梗著脖子:“這叫活學活用!”

“那我也想怎麽說就怎麽說,關你什麽事兒?”

姬幸懶洋洋往樹上一靠,瞳孔被月光映出晦暗不明的亮色,嗓音帶了漫不經心的笑:“這叫誠實做人。”

他的言論簡直無賴,江星燃瞪大眼睛:“你你你不要學我說話!”

姬幸笑意加深,眼裏的諷刺更濃:“就就就你能說那些話啊?而且你不是說了麽,活學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