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裴向光還那麽倔嗎?

郭閣老道:“陛下聖明,此案是非曲直,聖心早有決斷。用不著微臣妄言。”

他看得明明白白的。

樊貴妃有子且二皇子已經成年,還娶了王大學士的獨女王瑟,雖說王大學士已故,門生卻不少。樊貴妃再進一步便是皇後,屆時二皇子便是嫡子,這對母子的權勢便是後宮第一。

皇帝正當壯年,至今尚未立儲,自是容不得這種事發生。權勢需要平衡,皇後無子,正好用來牽制樊貴妃,因此才會有國丈府的囂張狂妄。

鐘希罌的案子清清楚楚,並不難斷,難的是後頭牽扯到的人和事。

因此裴融的存在至關重要,若他咬死鐘希罌,國丈府和皇後一派倒下,皇帝也就失了制衡樊貴妃的棋子。

若他反口認慫,不肯指證鐘希罌,國丈府和皇後就還有翻身的機會,樊貴妃難以染指中宮之位,二皇子的權勢也會受限。

端看皇帝怎麽想,怎麽做。可以說,裴融的生死,只在皇帝一念之間。

皇帝沉吟片刻,道:“民間都怎麽說?”

郭閣老就等著這句話呢,不慌不忙地道:“民間說什麽的都有,但微臣不能不提一句,國丈府做事實在不知輕重。買兇殺人這事兒也就不提了,裴融之妻和楊侍郎家為了皇後娘娘的名聲,沒往外傳,只將兇犯緝拿了再報到禦前。民間只知他家進了盜匪,其他尚且不知。”

皇帝臉色稍霽,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郭閣老又道:“今日微臣奉召入宮,途中被人堵住道路,險些來遲,陛下知道是為什麽嗎?”

皇帝不耐煩地道:“朕深居宮中,如何得知?別賣關子,趕緊說!肚子還餓著呢!”

郭閣老就道:“原來是裴融之妻檀氏,去京兆府探夫回來,因為太過悲傷得了失心瘋,在街上狂奔大哭,被人圍觀。是以道路都被堵塞了,水泄不通啊。”

皇帝皺起眉頭:“有這麽多人看熱鬧嗎?”

郭閣老很認真地道:“是。微臣迫不得已,只好繞了遠路。”

皇帝沉吟片刻,道:“檀氏為何如此悲傷?她可有大罵?或是說了什麽?”

“檀氏為何如此悲傷,微臣不知,想來無非就是裴向光在獄中過得很慘或是出了事。婦人本就柔弱,她頭天夜裏才遭盜賊驚嚇,白日再看到自家夫君受了磨難,不瘋也難。”

郭閣老嘆息一聲,說道:“要說這檀氏,品行脾性都不錯,罵是沒罵,就是一直哭,好像說是要去買壽材。京中百姓和仕子同情他們的人很多。”

皇帝陰沉著臉沒表態。

郭閣老又一本正經地道:“有件事,微臣必須向陛下稟告。微臣家中悍妻貪吃,檀氏擅廚並貪吃,二人臭味相投,常在一起吃吃喝喝。微臣也曾聽悍妻提過這檀氏,據說是個忠君守禮的。早前他家有個仆婦誇贊陛下是明君,這檀氏還特意賞了這仆婦三百個錢。”

皇帝撩起眼皮子,淡淡地道:“所以呢?”

“微臣本是實話實說,卻又害怕別人說微臣受不得枕頭風,徇私。”郭閣老垂頭喪氣地道:“但其實,微臣雖然畏妻如虎,為了陛下卻是寧願被悍妻罰跪打罵的。”

“出息!夫綱不振!”皇帝指著郭閣老罵了一句,問道:“裴向光還那麽倔嗎?”

郭閣老笑道:“倔!倔驢似的倔!陸宗善至今不敢露臉,焦大學士氣了個半死,在家裏罵了三天三夜,恨不得掐死陸宗善才好。”

既然倔,就是哪怕撞破頭、丟了性命、名聲盡毀也不肯回頭的。皇帝輕嗤一聲,下了決斷:“著三司會審,務必把這案子審理清楚,但凡違反律令者,一概不赦!”

郭閣老三拜九叩:“陛下聖明!”

皇帝沉吟片刻,又道:“這件事你親自過問!務必辦得好看!”

郭閣老推辭:“陛下,微臣不擅長斷案,拙荊又與檀氏交好,不妥。”

“呵,剛還說為了朕什麽都願意,現在就開始顧及名聲啦?”皇帝還非要他做這件事不可,“裴融只是人證,又非人犯,有什麽要緊?”

“是。”郭閣老委委屈屈的,非常不情願地接了案子,告退之後,又被皇帝叫住:“裴融家中的下人為何誇贊朕,如何誇贊朕?”

郭閣老就道:“是巡夜的抓了兩個盜匪,他家仆婦想不通,說是,當今皇爺是明君,也沒聽說哪裏鬧大災荒的,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居然想當盜匪!檀氏聽見了,就誇這仆婦明事理,讓其他人都跟著學,故此賞了三百錢。”

皇帝沒什麽表情:“退下吧。”

郭閣老走出禦書房,迎著晚風,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事兒總算成了,裴融活了。

袁寶來領著人伺候皇帝享用晚膳,皇帝興趣缺缺,略動了幾樣便放下筷子,說道:“袁伴伴,你說的那個什麽玫瑰冰粉、破酥包、銀絲卷、香酥雞,真那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