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少夫人饒命

安樂侯見裴融誇檀悠悠,就順口問道:“兒媳婦還在收拾院子呢?”

“是,她說您該住主院,所以忙著收拾出來,要粉刷上漆,再給您換全套新家具,明日會讓李姨娘過去看看,父親若有喜歡的,可交待下去。”

“粉刷上漆換新都不必,太麻煩了。”安樂侯有些不安地道:“我不是一定要住,就是覺著你好不容易得了體面,不想讓人攻訐你不孝。”

“父親多慮了。我是什麽人,陛下心裏有數。”裴融說這話,是想安樂侯放松些,別老想著有人要害他。

不想安樂侯眨巴著老眼可憐兮兮地道:“那,我就住這裏吧,只此處西曬厲害,光太強,刺得我眼睛疼,可方便把這窗戶改改……”

裴融默了片刻,擡眸一笑:“父親不必推辭了,安心去住主院。萱萱她娘忙乎這許久,搬來搬去也麻煩。”

“也是……我該早些說的,可我當時見著你和萱萱太高興,就給忘了。”安樂侯抓著被子盯著帳頂,嘴唇輕輕顫抖著,時不時看一眼裴融,像是有話要說。

裴融覺著他這模樣比之從前變化太大,便耐心地道:“此處只有我父子二人,父親有話只管說出來,若有麻煩,咱們就設法解決,似您這樣,如何能養好身體?”

“我兒是真孝順。”安樂侯長嘆一聲:“為父無能,一直都在拖累你。你不在秋城這一兩年,我日日夢見你,就怕出事,每每嚇得大汗淋漓,這一路上也沒得個囫圇覺睡,總覺得膽戰心驚的,你娘去得早,我特別怕你長不大……”

說來說去都是些日常往事,並沒有什麽關鍵內容,裴融耐心地聽著,並不打斷他,直到他累得睡著,這才起身滅燈,輕輕走到外間。

李姨娘帶著丫頭坐在燈下做針線活,見他出來就趕緊起身行禮:“世子,侯爺可否睡著了?”

“睡著了。”裴融讓丫頭下去,威嚴地示意李姨娘坐:“我們家不缺這幾個錢,要做針線活也白天再做,熬壞眼睛是你自己受罪,還會影響伺候父親。”

李姨娘本意是想顯示自己的賢惠勤儉,被裴融這麽一通批評,臉立時紅了,期期艾艾地道:“世子說得是,妾身是閑不住,順手就……”

裴融並不想聽她解釋,揮手打斷她的話頭,嚴厲地道:“我有話要問姨娘,你要如實告知,休得隱瞞,否則……”

李姨娘聽到“否則”二字,心裏慌張到不敢坐,匆忙起身立著小心翼翼地道:“世子請吩咐。”

“此次我看父親病情有所變化,是從何時開始的?”裴融略通醫理,前幾年安樂侯的性子只是古怪沉默難伺候,這次會面,初見時還算正常,到被大鵝叼了之後驚嚇失禁之後,就很不正常了。

若不是裝的,就一定是病了,且病得不輕。若病根起於被皇帝嚇到,就不該總是針對檀悠悠,所以中間一定發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李姨娘認真思考片刻,謹慎地道:“回世子的話,侯爺自你們走後便日日擔驚受怕,吃不下睡不著,難得睡著也是盡做噩夢,常在夢中叫陛下饒命……醒來總是全身大汗,便要去祠堂跪著。

妾身問他夢了什麽,他也不肯說,問得多了就會發火。後來聽說您得到禦前講經,那日起便能好吃好睡了,大概過了一個多月,收到一封書信,就又開始做噩夢,有天夜裏醒來,和妾身說什麽伴君如伴虎,您不容易。

約是兩個月前,又收到一封書信,侯爺看完臉色就變了,忙著將書信燒成灰燼,再將自己關在屋裏,不吃不喝也不理人。妾身怕出事,一直守在外頭好生哄著,到了天黑侯爺才許進去……

當天夜裏侯爺又做了噩夢,一直說他不是故意的,讓看在世子的面上饒他一命。妾身怎麽問,都不肯說發生了什麽事,只經常念叨,他老了沒本事,是您的拖累,不如死掉算了,省得被厭煩。唉,不瞞您說,世子,妾身每每聽到侯爺說這些,就難過的很……”

李姨娘掏出帕子擦淚,看起來是真心疼安樂侯本人,奈何裴融沒有半分感動,目光照舊冷冰冰的,神情更是嚴肅了幾分:“問你話,哭什麽!父親年紀大了,也該有些忌諱!”

李姨娘訕訕地收了眼淚,小聲道:“跟著欽差就到了,大家都覺著是好事,誰想管事才通報到侯爺面前,他便嚇得昏死過去,還和今日一樣失了禁……醒來就忙著要找毒藥吃,又讓妾身拿繩子勒死他算了,說是禍事來了。”

“問他什麽禍事,他又不說,陳管事無奈,只好先去穩住欽差,打聽清楚是要咱們入京,這才去勸侯爺,說,倘若自盡,便會被人無中生有,說是畏罪自盡,會拖累世子,侯爺這才消停。這一路上,侯爺也是擔驚受怕……”